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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不要试图逃离我”

 

耳边。

唐凛抬起头,眼角溢出一滴泪,猩红的双眼如同野兽般狰狞。多可笑啊,坐在他眼前的弟弟就是害死他妈妈的一员,可他到现在才醒悟。你有什么资格哭泣呢?他死死地盯着唐年的泪水。

“恶心!”他失去了理智,只想把他们都撕碎,“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们?”

“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们!!”

想到以往和眼前之人相处的点滴,强烈的恨意从心底爆发。张铃一定觉得很可笑吧,他的儿子和她逼死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儿子却将爱寄托在她的儿子身上。她一定在嘲笑他们的可怜,他们都是识不清眼前人的可怜虫。

他就像一个笑话。

“你,”唐凛抑制住呕吐的欲望,一字一顿对着唐年,也仿佛在对着谁,“该死的,是你才对。”

唐年的心发出哀鸣,他追上离开的唐凛:“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抱着哥哥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解释:“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求你别不要我……”

但哥哥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拉扯间他不小心跌倒在地,但疼的不是他的膝盖,而是哥哥眼泪落在他手臂上的肌肤。

哥哥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自己这次要是追不上,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

但……他有什么资格呢?

他在地上呆坐了很久,久到黄昏落日打在他身上,将他惊醒。

沉默地走到饭厅,他拉开桌子,拆开蛋糕。插上蜡烛,点火,再闭眼:“今年的生日愿望……”

“也是要和哥哥永远,永远在一起,呜嗯……”

唐年抑制住哽咽,胡乱地往嘴里塞蛋糕。泪水混着蛋糕一起吞入腹中,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重新上楼,他收拾好凌乱的地板。他再次翻看纸张,无意识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叠好。等到纸张全部被收拾好,他意识到了什么。

看完上面所有的日期,他抽出最后一份图。上面是一张b超单,翻开来,背后是一份亲子鉴定。

看清孩子那一栏清楚的“唐年”两个字,他没能忍住,冲进厕所将刚吃下去的蛋糕都吐了出来。

“…”

“小少爷?”

唐年回神。司机关切地问:“我们到了?您没事吧?”

唐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校门口,他摇摇头,沉默地下车走进学校。

唉,唐家真奇怪,司机叹气。大少爷不肯回家自己去闯荡了,小少爷又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一个司机能打听的。他收回无用的好奇心。

……

唐年毫不意外,自己的桌子又被推到角落,后面是乱糟糟的垃圾桶。

他拢拢外套,弓着背往里走,那副懦弱胆怯的样子引起周围人的笑声。

他不想搭理他们,但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他已经习惯了。

果然,陈宇踹开他的椅子:“装模作样给谁看啊?你不是挺能的吗?”

他站起来,足足比唐年高了一个头有余:“喜欢给老师打小报告?看来你还需要被教导一下。”

“毕竟是个恶心的私生子,我可以替你爹教育你。”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宇哥,怎么不打起来?”

“快教训一下他!恶心的杂种!”

闹剧在班主任到来后暂时结束,班主任仅仅只是口头说了几句让他们收敛着些,看也没看唐年就走了,仿佛班里没这个人似的。

没办法,陈宇可是陈家的小霸王,他还想要工钱呢。私立学校的工资高得离谱,在里面就读的都是惹不起的人,他拿钱办事,也不好说什么。

总归是唐家也不重视的孩子,唐家也不会找他麻烦。

唐年知道陈宇。

他家也有一个私生子,只是相较于没什么本事又爱惹事的陈宇,那个私生子简直就是他的极端,成绩好又优秀,陈家人偏心谁根本不用想。

陈宇也只能拿他来撒气了。唐年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拿出课本翻看起来。

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全。算了,最后也是要再添新的,无所谓。唐年对自己要挨打的事实毫无反抗的念头,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被抓回去就是了。

那还不如让他们打个爽,他也好快些回去。

唐年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弓着的背缩了缩。

第一次被围起来时他是害怕的,拳头和脚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不能把自己缩起来。

逃跑时他躲在满是污水的角落,还抱着希冀打哥哥的电话,但消息前面满是红色感叹号,话筒里也都是被拉黑后的提示音。

“求你…”唐年那时还会哭,他疯狂拨打不会接通的电话,“哥哥,求你……”

“砰。”身后传来敲打的声音。

他缓缓回头,视野里陈宇拿着一根铁棍,唇角露出微笑:“藏?我看你等会还跑不跑得了。”

那天他没能打通哥哥的电话,也没能再躲开殴打。

他试过报警,也试过求助老师。

但最后的结果总是被打得更惨,但他没有被拯救。

他学乖了。

每次回到家,在张铃疑惑的目光中,他会藏好满身伤,微笑着说:“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张铃就这么信了。也许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能察觉奇怪之处,但他们只能看见自己。

他们只选择看见自己。

唐年回到房间锁门,边走边脱掉衣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有些还在流着血。他随意处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才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清瘦白皙,看起来身段还不错。只是可怖的伤口破坏了这具身体的美感,以及男孩胸前微微鼓起的胸乳,让这具身体怪异又和谐。

他的胸像女孩子刚发育那样微微隆起,小小的乳包能被手轻易拢罩,就像因为营养太好而堆积的脂肪。医生说他的胸不会再发育,张铃也觉得没必要穿胸衣。

他的胸乳不大,穿宽松一点的短袖也看不太出来。但唐年过去不心理的坎,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赤身裸体暴露在别人眼里。

于是他一年四季都穿着宽大的外套,走路也含着胸,哪怕别人认为他是怪胎。

他还是没能和自己的身体和解,告诉他他不是怪物的人已经不要他了,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唐年坐进浴缸,拿出美工刀。

迟疑片刻,他伸长右手,在手臂内侧最嫩的地方轻轻一划。

左手控制不好力气,献血瞬间涌出,温水刺激破开的血肉,尖锐的疼痛刺着神经。

但唐年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看着血液扩散在水里,那是他的罪恶。疼痛带走了心里的痛苦,他短暂地在苦难中喘息。

他也不想伤害自己,但这是让他短暂解脱的好办法。

疼痛缓缓沉寂,唐年仿佛瘾君子一般断了快乐的来源,如山的负面情绪又挤满了胸口。

他有些不满足,轻轻用指尖戳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刺激着他。他看着血丝再次溢出,戳弄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右手暂时没力气,他只能探出左手去够边上的浴巾。

浴巾顺着力气滑落,盖住了他用美工刀划出来的、满是划痕的左臂内侧。

“不想下去看看吗?”

湖水闪着光。五颜六色的鱼甩着尾鳍,水面泛起波澜。

“你在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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