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旧忆
,白生生耀人二目,娇滴滴摧人肝肠。
他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将那块和田玉璧纳入怀中,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僻静所在。
刚收摄了些许心神,周云柬正欲开口,已有一人行至近前。成璧忙从他背上探出脑袋,对着来人喜笑颜开:“容珩哥哥!”
周云柬知晓自己再无理由强留公主,只得将她交到太傅手上。那太傅年纪比他小上许多,不过十七八岁,生得玉质天成,与公主正是一对璧人。然其离开时望向他的目光实在晦涩难言,似十分不悦,倒显得这容太傅为人有些小肚鸡肠了。
周云柬再见公主,已是数日以后,帝王家宴之上。梳洗打扮后的尔玉公主与那日山林中的狼狈模样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艳光初透,却只是乖巧地坐在皇帝身侧,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圣上与他共进一杯后,细细打量了他片刻,便点了点头,满意地笑道:“朕的玉儿心地纯净,素有识人之明,故而她所看好的,必定是王佐之才。”
周云柬忙俯身叩首:“微臣不敢承公主之厚爱。”
“玉儿孩子心性,因觉着威风,便一直唤你将军是不是?”
周云柬莞尔一笑。
“朕看你也像个将军,饮完此酒,这便走马上任吧。”
先帝予他云麾将军一职,命他镇守边关,尔后他奋勇杀敌,闯下不世功业。先帝临终前,十二道密旨将他传入京中。卧榻之上,先帝已病得朽木难支,却仍定定看向他,将他与公主的手掌执握在一起。
“玉儿,父皇对不起你……”
成璧漠然垂首,那放在将军掌心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轻轻一攥,显示出其心内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无波。
周云柬则回握住成璧。
圣上见他如此,眉心的沟壑尽数舒展开来,龙目微阖释然而笑。
“云柬忠勇温良,朕从前第一眼便觉你与吾儿乃天作之合,只是当年已有容家……”圣上伏床咳喘良久,才缓缓道:“如今,朕将吾儿成璧托付于你。你当奉其为妻为主,莫让豺狼再叼了她去。”
成璧闻言正欲抽手,却被周云柬牢牢握在掌心不放。他执婿之礼俯身下拜,沉声道:“臣周云柬,定不负君上与公主。此身效与君王,以报当年知遇之恩。”
圣上点点头,目中含义温和,又看向成璧。赵成璧似有些无所适从,眼眸轻闪着想要避开,可最终不知怎的,还是下定决心跪在了周云柬身边。
“儿臣谢父皇。”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周云柬拥着她,轻笑道:“微臣当年救下的公主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陛下是否记得,与微臣的那个约定?”
成璧细思片刻,已想起一事。依稀是那年下山途中,她伏在将军背上,不停地同他追问他曾游历的名山大川,末了听闻泰阿山风景奇秀,峰顶日出之景壮丽冠绝天下,便强央他有朝一日带她同看。
“将军是说,泰阿日出之约?”成璧掩唇一笑,“朕记得当日将军明明未应呀。”
“臣早已在心里答应了陛下。”
“可是泰阿据此千里之遥,难道将军这马能夜行千里不成?”
周云柬摸了摸她的头,“牛首山乃京畿群山主峰,山巅可观日出,虽不比泰阿险峻,却也风貌疏朗,陛下定然喜欢。”
“哎呀,将军这是要用个郊野的小土丘糊弄于朕?”
“微臣明日一早便将拔师回转西洲,心中挂牵,只想与陛下多多相处。”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思,又觉着有些唐突了佳人,耳尖微红,正声道:“待微臣自战场得胜归来,必将践行当年一诺,与陛下登临泰阿。”
成璧自然明白他的弦外之意。
将军心意实诚,不善情话,却实实在在地体谅着她,连她不曾出口的隐秘心思也细心照拂到位。今日因容珩之事,她心内激荡,情伤深重,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她的良药,陪她度过这难熬的一夜吧。
成璧心中触动,两手缠上他的脖颈,被他搂得更紧了些。
二人取道上了牛首山,此山白日才历厮杀,夜幕掩映下暗影幢幢,肃穆沉凝,偶有山风袭来,幽咽如泣如诉。女帝却毫不畏惧,与将军携手寻了山巅一处平地坐下。
成璧靠在周云柬怀中,他的双手十分规矩地扶在她腰际,不敢越雷池半步。她觉得将军这人,时而率真耿介,时而又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好像总刻意压制着自己的热情,勾得她想要一探究竟。
她性情向来肆意妄为,且此时正需消遣排解,便凑上去用鼻尖点了点他的下巴,“现在离日出还早着呢,将军不是要同朕相处,怎么不说话?”
“微臣不善言辞。”周云柬大掌微紧。
成璧点头道:“旁人都说,世间男子在情话一道上可谓是无师自通,见着心悦的姑娘家便要孔雀开屏。如今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将军却白白地晾着朕,可见将军多半是对朕无意。”
周云柬轻叹一声,把她抱到自己膝上,“又在胡闹……陛下想听臣说说行军趣事么?”
成璧摇首,俯身靠住他的心口,轻喃道:“朕想听将军为朕心跳。”
耳畔心音搏动强健而有力,她轻吸一口气,那节律便微乱半分,她又坏心眼地往他心口吹气,来回反复几次,强逼着他乱了呼吸。
周云柬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薄唇贴近她的额头,却有些犹豫地停在那里,若即若离。成璧舔唇窃笑,拱起腰肢往上挪了挪,将他的唇稳稳含住。
香舌灵活地滑入他齿间,央他同尝茉莉芳姿。花月兵阵暗交攻,将军被她引诱着落入罟中,真如醉后添杯,在水深火热中载沉载浮。成璧尝了些滋味便想偃旗息鼓,却被他捉住纤腰扣入地面,反客为主地深吻住她。
一吻终了,成璧眸中雾气蒙蒙,莺声轻喃:“将军……”
周云柬神色温柔,轻抚着她的发,“陛下,臣在。”
“日后无人之时,便唤我玉儿吧。”
周云柬眸中微亮,点了点头。成璧往他怀里一窝,笑道:“我知将军有一字,还是先帝所赐,以后……我也叫你持节可好?”
“玉儿怎样都好。”
“可是将军比持节顺口,我还是更喜欢这么叫。”她又耍赖似的推翻了自己先前之语,双眸迎上他,神采狡黠如妖:“持节是天下人眼中的英雄豪杰,将军却只是玉儿一个人的将军。”
周云柬笑叹:“微臣哪里算得英雄豪杰。”
“将军方才在朕面前犹豫了,为什么呀?”
周云柬抿唇片刻,才轻声道:“微臣与陛下年岁相差甚远,如今臣已过而立,陛下却是花信芳龄。臣自知笨嘴拙舌,模样也不比后宫君侍,终有一日会惹得陛下厌弃。”
成璧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心中微震,连忙抱住他道:“将军不过是比朕大了十二岁,先帝与朕的母妃也差了十二岁,皇爷爷昭明帝更是风流天子,人到晚年仍选秀无数,太庙里头那些太皇太妃,有的比母妃年纪还小些,将军风华正茂,不必妄自菲薄。”
“微臣只是怕自己会……”他有些赧然于自己的浅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他把成璧揽在怀中,絮絮讲起军中杂事。他十四从军,在阵前一线摸爬滚打了十余年,见识远非一般人可比,成璧听得入了神,不停地追问细节。
待到群山尽墨,成璧终于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呼吸渐轻,歪在他胸前安然入睡。周云柬见她在睡梦中亦是眉目舒展,想来已度过了容珩这一关,心中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