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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我?……我?本来,”陈澍抽着鼻子?,边哭边道,“本来也……也不是凡人!我?能护着所有人的!”

“你护住了啊!”徐琼忙道,“你不是护住了我?么,也护住了整个?城的人,那云慎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的!”

“我?……”陈澍正要哭着接话,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谁泉下有知?”

云慎艰难地挂在那论?剑台的外壁上,连咳了两声,伸手去够陈澍的手,谁知他这一够,陈澍眼睁睁看着他,却不动手来拉他,而是愣了愣,然后“哇”地哭得更大声了。

“——你看,他化?成厉鬼来怪罪我?了!!”

她?这一嗓子,吼得云慎也是一呆。他本来力气就不?大,贴在这楼阁壁上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脚上又是被水打湿了的窗沿,裹着水与泥沙,踩得不?实。

这下?,手里劲头一松,云慎顿时失了平衡,向外一倾,眼看着就要朝这城中还未褪去的茫茫江水跌去。

虽说落入水中总比跌落地上要好些,至少,总不?会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丢掉,但那水位相距这论剑台也是?好一程距离,想也知?道摔进水中会有多疼,何况这云慎本就不善拳脚功夫,从水里一路攀至台上,已然?很是?吃力了,如今若要再落入水中,真成了个“落汤鸡”不?说?,那水还在往下?流着,这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呢!

台上那几人中,沈诘在另一边,只能干看着,徐琼和陈澍倒正好对着他,陈澍只见他往下?跌去,哪怕觉得他是?个“恶鬼”,眼里也还挂着泪花,手却比脑子还快地朝他伸过来,只是?半路被徐琼拦了个正着——

二人就坐在论剑台的一角,本就没有着力的地方,若再扯上第三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拽得三人一齐落下?水去。

大抵是?因?为这样,徐琼见云慎这么一倒,不?仅没有去拉,反而第一时间伸手护住陈澍,倒似真的防着云慎这个“恶鬼”一样。

这一护,陈澍向下?伸出的手和云慎向上探出的手相错而过,二人的指尖几乎都擦着过了,下?一眨眼,云慎那只站不?稳的脚彻底落空,陈澍也被徐琼这一护,缩回?了论剑台上,两人那相错的一瞬间短暂得仿佛是?错觉一般,眼见云慎果真要落下?水去,陈澍的眼睛不?禁瞪大了。

她?眼睛里原先包着的泪花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地涌出,汇成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红润的脸颊滑落,融入台上的一片泥泞当中,好似当真是?因?为云慎这一不?慎跌落而哭了出来,看着揪心急了。

然?而,数双眼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慎滑落!

正在此刻,竟真有那么一双手,从另一侧而伸下?,稳稳地抓住了云慎的双手,止住了他下?落的势头,再用力一拉,顺势单手把云慎拉上了论剑台。

台上本就拥挤,哪怕云慎这细胳膊细腿的,再站上来,也是?把无辜遭殃的应玮挤进了人群,连连叫唤。

可惜没人认真听?应玮那大惊小叫的呼声?。

只见云慎站定了,心有余悸一般拍拍身上长袍,同悬琴先道了一声?谢,悬琴瞧着他,似乎有些好奇,也有话?要说?,但仍犹豫地忍住了,只应了一声?权作应答。那云慎得了这声?答,也转过身来,冲着还眼泪汪汪抬头看着他的陈澍,好整以?暇道:

“怎么不?继续哭了?方才说?谁是?厉鬼来着?”

陈澍面上的委屈还挂着,只是?那泪花滚滚而下?,一点也没有止住的意思,直把云慎瞧得脸也板不?住了,抿住嘴,全靠最后点自制才没有软言相劝的样子。

“……你不?是?厉鬼?”陈澍又皱起鼻子,可怜兮兮地问。

云慎摊开手,哭笑不?得地训道:“我要是?厉鬼,我方才就直接飞上来,还需要麻烦悬琴公子拉我上来么?你方才那么大声?地叫着什?么呢,云慎死——”

水流流动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响着,时不?时伴着一声?入水救人或是?从水中被挣扎救起的水花声?。

云慎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停了下?来。

不?止是?他,面前的徐琼也发出低低的,讶异的声?音,看着陈澍麻溜地从论剑台的台边站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全然?不?顾云慎嘴里还说?着什?么话?,就径直抱住了他。

用力之大,教云慎也被压着后退了半步。

天光不?带色彩,平淡乏味地打在这一城还活着的人身上,但这也是?城中仅有的光亮了,人们絮絮的交谈终于给这座不?见火光的城添了些许生机,仿佛秋日里被风吹碎的落叶,终于被雨后的新泥掩埋,散发出春夜一般的气息。

若是?细听?,还能隐约听?见陈澍埋在云慎胸前小声?哭鼻子的声?音,还有云慎迟疑地抬起手,缓慢却自然?地抚着她?的后颈时,被水粘湿的衣料相摩挲,发出些许轻微响动。

“我还以?为你当真死了!死得透透的了!”陈澍瓮声?瓮气地哭着,头仍旧这么埋在云慎的怀里,双手环过云慎的腰,紧紧抓着他那已经破得可怜的袍子,扯得他脖子都被勒出了红印,也一点也不?肯松开。

徐琼见了,正要上前再劝,又听?得这台上的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的声?音,接着又是?些人会意的笑声?,她?面上染了些许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倏然?回?过头去。云慎也同时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冷地看向那些瞧热闹的人,只是?他还没开口,便看见徐琼格外凶狠地瞪了那带头看热闹的人一眼,甚至还拔出一截剑来,剑刃反射的寒光恰恰映在那人脸上,顿时,什?么闲言碎语也静了下?来。

只有陈澍断续的哭声?还在耳边围绕。

“那谁叫你要抛下?我不?管的?你瞧,我这么瘦,这么弱,”云慎摸着她?的头,终于辩了一句,或者说?,也不?全然?是?辩,倒有几分不?经意的戏谑在里头,分明没有认真,只是?装作认真辩解的样子,捧着陈澍的脸颊,教她?把哭花了的脸抬起来,反问,“你不?是?还说?要保护我的么?”

陈澍哭声?一抽,更委屈了:“你也没叫我去救水时带上你呀!”

“那你想我怎么办?”云慎笑了,替她?抹去脸上杂乱的泪痕与些许泥沙,道,“你是?去救整个城的人,又不?是?去做旁的事,顾不?上我,也是?很正常的。我总不?能抱着城柱子大喊,‘救我,管这点苍关的人去死’吧?”

论剑台上越发地静了,一整个台上的人,俱都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甚至有人偷偷踹了先前起哄的那人一脚。

“但是?你可以?求我啊!”陈澍抓住云慎替她?擦眼泪的手,把温热的指腹毫无犹豫地贴上那带着水滴格外冰凉的手腕,泪水还没干,便正色道,

“你下?次说?‘求求你了,小澍姑娘,没有你保护我真的会死的’,我就肯定会记得护着你的!”

沈诘已然?又下?水救人去了,徐琼讶然?地嘴里微张,应玮听?傻了,挠着头发愣在原处,悬琴仍面上沉着地看着云慎,似乎在观察着他的神情。

云慎面上却不?见异样,手腕也温顺地由着陈澍抓着,他定定地瞧着陈澍,瞧了一会,竟开口道:

“好,记住了,下?次我就说?‘求求你,小澍姑娘,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好巧不?巧,何誉才从城里的另一头赶回?来,正听?见这话?,手里动作一停,险些一头栽进那水里的暗流中。

他连着呛了几口水,是?被沈诘连拖带拽地救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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