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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而今日的那位阿暖,虽然貌若春花娇灿,容颜丽质,却与传闻中美丽端庄的顾相千金相去甚远。

片刻之后,安国公主轻撩眼皮,“阿暖是顾相之女,却不是长安城中盛传的顾相千金。”

方镜辞眼中有惊叹,“殿下果然聪颖。”

面对他的赞誉,安国公主眉梢微挑,并不以为然。“倒是你拒绝了沈季文的表妹,不怕他与你反目么?”

她眼眸中微微含着打趣,一脸兴致盎然等着方镜辞的回答。

方镜辞目光自她面上短促停留,眼眸微微低垂,含着几丝浅淡的落寞:“拒婚之事纯属空穴来风,殿下何时才能信我?”

安国公主撑着脸颊细细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倘若我没记错,刚刚我才说过,你的朋友是可信之人。”

“你的”二字被她微微咬重。不易察觉,偏偏被方镜辞捕捉到了。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含着浅淡笑意,只是被长长的睫毛遮掩,瞧不清楚。语调还是神伤落寞的,“我与沈兄相交已久,他的人品自然可信。”

重要的部分被他故意忽视不提,安国公主微微恼怒,秀挺的眉紧蹙,“你故意的。”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出声来,语调又轻又软,像柳絮从心头轻轻拂过,“可殿下却不信我所说的,拒婚之事纯属空穴来风。”

本意打趣人的安国公主被反将一军,神色染上懊恼。她抿了抿唇,脸扭向一边,“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微恼

“拒婚之事……”方镜辞的语调又轻又软, 拖长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勾在心尖之上。不疼,酥酥麻麻。

安国公主猛地扭脸瞪着他。总是慵懒的杏眸聚着火气,不显凌厉, 反而带着几分别样生动的娇憨。

方镜辞不以为意, 敛眉垂眸, 微微凑近, 眼睛眨也不眨,声音有如三月拂过湖面的春风,望着她的眼眸里满是看不懂的情义:“殿下信我么?”

他凑得有章 近了,近到呼吸清晰可闻。

明明他眼角还是带着浅淡笑意,但安国公主仍是从这份淡淡的笑意中品出了一丝压迫感。

不浓不烈, 却张扬嚣张,存在感十足。

她长这么大,风里来雨里去,腥风血雨里闯过,如山尸骨也看过,手中刀剑更是被血卷了刃, 还是头一次被人从气势上压制住。

这种感觉很是新奇。

却又让她有章 微微不适地蹙着眉。

方镜辞的目光自她微拧着的眉头扫过,短暂停留, 再稍稍退开。

即便推开也还守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固执一般等着一个答案。

安国公主往后靠了一下,那种近乎压迫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眉梢还未舒展开,“信你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这是微微有章 恼了。

微微垂下的眼睫将眼底的失落懊恼掩映,方镜辞笑了一声, 然后从从容容抬起眸子,依旧温润如玉,雅致天成。

“贺礼之事交由沈兄去办,殿下尽可放心。”

他这样一笑,先前那种压迫感彻底消散,安国公主彻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章 微微恼怒——怎么就因为这样的压迫感失了态、出了丑?

明明从前在战场之上,不知经历过多少强烈催人的压迫感,怎么就单单恼怒这次小小的压迫感呢?

她有章 想不明白。抬眼去瞧方镜辞,却见他说完话之后,已经转脸望着掀开的车帘之外了。

车外天光乍亮,熙熙攘攘的人声愈来愈烈。而车内光线昏暗,光自掀开的车帘处倾入,在那俊逸非凡的侧脸上描绘出一道好看的光影。

从侧面看,能更清晰看到他细密浓长的睫毛,光影打在上面,根根分明,蝶翼一般,随呼吸一颤一颤。

他的眸子不是纯黑,带着一点点浅栗色。眼眸微微低垂,不像是在关注着什么,更像是漫无边际出着神。

脸上一贯的温润笑意消失不见,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染上寒意,犹如刚刚出鞘的宝刀,寒光凛凛,吹毛可断。

习惯了他温润雅致的一面,蓦地显露出这样一副森冷肃穆,安国公主有章 不适得挪动一下身体。缩在衣袖下的指尖不住摩挲着,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还是头一次这般无措,张口结舌,有心无力,甚至连他为何生气也不知晓。

懊恼仿佛荒野田陌的野草,漫无边际,枝节交错,一不留神,便泛滥成灾。

“殿下大婚过后,想来便是陛下大婚了。”谁曾想,她这边还未寻到话题打破沉默,偏着头看向车外的方镜辞却突然收回目光。

他目光坦荡,仿佛开口之前的沉默尴尬都是假象。

指尖摩挲过的触感仍在,安国公主知道那不是假象。

不知为何,心头有章 微微的恼意。不浓烈,却又无法忽视。

只是刚刚沉默时的无措还在心尖萦绕着,挥之不去,面对他主动打破沉默,安国公主终究选择妥协,重重吐出一口气,迎着他淡然温润的笑意,微微抬高下巴,问道:“怎么说?”

自古以来,皇帝大婚都是国之要事,相较于公主大婚,更为重要。尤其是如今中宫皇后未定,更是牵动朝野上下之心。

方镜辞笑得温润如常,“陛下大婚,规格影响较之殿下大婚,自然非同一般,想来陛下也该对此格外上心。”

安国公主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只是陛下如今一心惦记着他那个仙女,又如何对此事上心?”虽然方镜辞不曾说过,但是小皇帝在毕府并未寻到他口中那位仙女之事,安国公主还是有所耳闻。

“这点殿下不必忧心。”方镜辞微微笑着,言辞信誓旦旦,“正是因为要寻到那位仙女,陛下对这次大选,必定非常上心。”

安国公主眸光染上不解神色,“为何?”

方镜辞微微笑着,并不回答。

他甚少会这般卖弄关子,安国公主瞧得稀奇,全然忘却不久之前的尴尬,换了个方向试探询问,“此中缘由,我何时会清楚?”

像是察觉到她的刻意试探,方镜辞唇角笑意不变,却依旧故弄玄虚:“陛下同殿下亲近,想来一见到陛下,殿下就会明白其中缘由。”

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能从小皇帝口中听到缘由?

结合先前所说的“皇帝大婚”之事,安国公主觉得自己大概隐隐触碰到了事实真相的一角。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公主府。车刚停下,两人还未来得及下车,就先听到车外来自钟叔的一声怒吼——

“殿下您还知道回来?”

安国公主浑身一凛。

目光与方镜辞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心有余悸。

安国公主撇了撇嘴角,以口型对方镜辞道:“钟叔管我管得太宽了。”

方镜辞微微失笑,同样以嘴型回道:“钟叔是担心殿下。”

安国公主又撇了撇嘴角,脸上沾染了一丝无奈,“我不是小孩子了!”

方镜辞还未回话,车外又是一声吼——

“回来还不下车,您还知道无颜面对这堂堂的公主府么?”

安国公主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心说我要颜面对公主府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卖银子的。

但口中还是要应和一下,以免钟叔怒气更高。

“钟叔,我回来了。”

老老实实,乖巧得几乎不像是名扬四海的安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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