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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想必上京城中敢对皇子如此大胆的,也就独他宁珩一人了罢。

二皇子失去支点,身子一摆,脸色果然沉下来。

然而他正欲说什么,却被宁珩轻飘飘睇来得一眼看得愣住。

仿若恶鬼缠身,一瞬间就被冷然的死气拖进了阿鼻地狱。二皇子只某次兴致上来,偏要去皇城司暗牢看宁珩审讯犯人时,见他露出过这样可怖的目光。

彼时他心有戚戚,而对方一双深眸却满是淡然,“将死之人罢了,我若不那样对他,他还会侥幸以为自己呢能活着离开皇城司。”

平日里宁珩模样太过温和,他险些都要忘了,这是曾被人称一声阎罗的人。

二皇子手腕一抖,手中琉璃酒壶应声落地,清脆的琉璃碎了一地,刺鼻的酒气登时便汹涌扑起。

一时间,恐惧与恼怒齐齐上头,二皇子颤颤巍巍站定,余光注意到远处一众人看戏的神色后,彻底失去理智。

他忽地恶狠狠压低声音,“宁珩,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此话怎讲?”宁珩状似不解道。

二皇子咬了咬牙,也不介意将话说得更直白。他此前便对温家女有几分兴趣,如今太子未立,诸位皇子难免暗暗在朝中拉拢势力,温雪杳背靠相府,又有一位手握实权的将军兄长,若不是早已与人定亲,十有八九会被人盯上。

可那又如何,这婚事也不是不能毁去。

“宁珩,那温家”

这边二皇子话还未说完,那边宁珩却忽地轻笑。

眼中嘲讽丝毫不加掩饰,然而不过片刻,他眼中的讽刺就尽数散去,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一般。

他打断二皇子的话,缓声,一字一句道:“殊不知二皇子如今还有闲情逸致想旁的事,难道您是不知,当初刘妃所诞下的皇子根本没死,不仅如此,那人似已在刘妃昔日的家乡北城找到了刘妃曾经的旧部。”

“宁某想想,若这位择日回京认祖归宗,在下倒是得称一句‘七皇子’,您也多了一位兄弟。只是不知道,这昔日盛宠、红极一时的刘妃所留下的旧部,若与七皇子一同归京,二皇子您与京中诸位皇子,可否能做到兄友弟恭、笑脸相迎?”

“什么?”二皇子双瞳骤然紧缩。

下一秒,他死死瞪着一双眼,突然向后倒去。

宁珩静静瞧着,只待一旁不明所以的公子哥们团团围上来,将人抬下去,他才轻飘飘道出一句,“宁某不胜酒力,就先回房休息了。”

其余人喃喃应下,等人影都不见了,才恍然道:“方才宁世子不是未曾同我等饮酒么?”

温雪杳躲在庄子上偷闲,直到温相几次三番催促,她才不得不动身回上京城。

不知为何,她路遇避暑山庄时,忽而想到宁珩似乎就在里头小住,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竟命车夫将马车赶到山庄外的那条路。

她也没想能在这里见到宁珩,因为她在庄子上曾听说几日前,就有一批车马从避暑山庄离开,着急回了上京城。

想必那其中就有宁珩的马车。

温雪杳撩开帘子看了眼,山庄果真如她所想,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

然而正当她松手放下帘子时,隐约瞟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有些不敢置信,攥着帘子的一角,又将目光再度探过去。

“宁世子?”

远处一身白衣的清瘦男子听到声响转身看过来,眸子闪过一丝讶异,“温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声音齐齐响起,混作一道,两人皆是一愣。

还是宁珩先反应过来,“宁十一方才说似有车马声,我便想着出来看看?”

温雪杳总觉得有哪里古怪,她的目光越过宁珩,落在他身后静悄悄的山庄上,终于想明白这古怪的缘由。

“其他人呢,怎得今日只见宁世子一人?”

宁珩表情难得一愣,“说来惭愧,他们前些日子下山了。”

“那你”

“还骑走了宁某来时所骑的马匹。”

温雪杳怔然地眨了眨眼。

就听一旁宁十一解释道:“二皇子每次来避暑山庄时,都不喜这里的管事留在此处伺候,所以每每都只留下几个乐人侍奉,而这次下山,他一并将那几个瞧得顺眼的乐人带走了,想必骑得便是我同公子的马。”

“世子倒是脾气好,虽皇城司还有事等着他回去办,但也不舍得我徒步下山跑这一趟,只想等那管事回来,再借他的马下山就是。”

温雪杳有些担忧地看了宁珩一眼,所以他是被忘在此处,都无人察觉么

宁十一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叹声道:“也怪二皇子一行人走的前日,我家世子与他有了口角,所以”

温雪杳一看,宁珩脸上果然露出几分不自然。

这样的事被外人撞到,实在有伤颜面,何况那人还是上京城中名声极好,受人敬仰的宁世子

温雪杳心中登时闪过一丝愧疚。

她捏了捏指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或许此刻莫要再提,才最好。她想了想,脸上小心翼翼浮上笑,“宁世子可要下山?若不嫌弃,可以与雪杳同行。”

宁珩抬眸看她,“会不会有些打扰?”

温雪杳心里一软,“当然不会。”

宁珩淡淡嗯了声,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笑意爬上嘴角。

中秋

宁十一看了眼自家世子,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若论装柔弱卖惨的本事,恐怕上京城中九曲回肠心的小姐们都比之不及。

温雪杳不敢再触碰宁珩的伤心事,幸而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就算一路不言不语,也不会觉得难受。

马车先将宁珩送回了宁国公府,宁珩下车,静静同掀开帘子一角的温雪杳对视。

良久,他笑了下,“今日多谢温小姐相助。”

温雪杳低声,“举手之劳罢了,宁世子且勿挂怀。”

“好。”宁珩颔首。

宁珩没有转身,温雪杳也没有命车夫离开。

两人对视,像是皆有话想同对方说。

温雪杳忍了一路,本还想再考虑几天,可恰巧今日遇到了宁珩,又恰巧此时他就静静在面前等着。

仿佛也知道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同他说似的。

温雪杳攥了下掌心,犹豫之后开口。

“宁世子。”她先是低低唤了声,“那日你说的,若迎我进府,会与我以礼相待可否还算数?”

宁珩目光沉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良久,点头。

然后补齐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此生唯温小姐一人,白头偕老,无论子嗣。”

温雪杳鼻尖微酸,若不奢求情爱,这无疑是女子最好的选择。

相敬如宾,她相信宁珩一定能言出必行。

宁珩没有错过温雪杳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直到牢牢紧锁她的目光都有些发颤,他才缓声问道:“温小姐今日此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嫁予我。”

温雪杳心一震,红着脸嗯了声,“宁世子日后不必如此见外,唤我雪杳就是。”

宁珩呆滞数息,缓缓点头,突然觉得口干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维持着冷静温和,笑道:“既如此,雪杳也不必与我见我,我表字为慈安,唤我慈安就好。”

见温雪杳发愣,他又道:“或是你不习惯唤我表字,便同宝珠一样,唤我一声阿珩哥哥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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