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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渔歌行礼应是。

“不准去!”

“为什么?”

“就是不准去,我不是早说?过!”

此刻正是在?元府大门外,人多眼杂,元衍到底没再继续讲什么话,只是胸口起伏汹涌如海,一双眼睛盯着湛君瞧。

湛君咬着唇,扬起的一张脸上满是倔强,明晃晃写着不肯屈服,瞧着竟有些?委屈相,仿佛旁人欺负了她。

元家的二郎何时有过这般受窘的时候?

戍卫使?女皆垂首屏声静气,只当自己不在?。

只有鲤儿还踢着脚自顾哈哈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元衍忿忿甩了下手臂,转过了脸。

渔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才抬了头,见遥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立时喜上眉梢。

“少夫人快看!可是贵客来至?”

湛君骤然抬头。

湛君立在日?头底下, 愣怔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沾带着朝阳的?光彩。

过去的事在这一刻又都回了?来。

绿竹青翠逼人,风吹过宛如?层层浪涛, 只是闭目倾听,就能轻易消磨掉半日的时光。

竹案上胡乱搁着书, 正?中间是盛水的?蓝色琉璃罐子?,终年泡着花和叶, 夏天时会有指甲长短的鱼儿在里头游。要是书读的?无趣了?,手就伸进?罐子?里头搅,无论摸到什么,都摊在掌心里看一会儿再放回去, 要是鱼, 或许会突然跳起来,“咚”一声正好砸进罐子里, 溅起小小的?水花, 淋出几点?湿意在书上, 润出墨晕。

读书很容易不耐烦, 她最喜欢出去, 一个人走走停停, 看云看花看水,困了?就躺在石或树上睡。她总是学不会小心, 经常弄脏或刮破衣裳, 英娘收拾时常常絮叨, 末了?一定讲一句:“等?我告诉先生去,这回一定叫他管教你。”

她是不怕的?, 先生肯定不会罚她,连重?话都不会讲, 他只会笑着叫她下次再出去要当心,衣裳不打紧,人千万不要伤着。

每次都这样,她看向皱着眉头的?英娘,神情得意极了?,英娘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点?她的?额头。

于是她也皱起眉来。

风吹来不知何处的?落英,沾到弯翘的?长睫上,眼睛眨了?眨,闭上再睁开,点?她额头的?人长着一张几乎算得上陌生的?脸。

“你跑哪里去了?!你是要我的?命啊!”

声音语调却是熟悉的?。

湛君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

她煎熬着支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脸发热,烫得很,牙却打颤,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不能行错一步。

于是眼神越过英娘,看向不远处的?姜掩。

姜掩瞧着没什么变化,气?度仍从容,或许眼角的?皱纹更?深刻了?些。

“先生到了?哪里?那么久都找不到你,叫我好等?。”

英娘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疑心她并不是那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求助似的?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姜掩,满脸的?茫然错愕。

姜掩只是道:“湛君,我来是带你走的?。”

因着这句话,湛君觉到了?莫大的?满足,眼前起了?雾,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微微抬起了?脸。

“我不走。”

她这样说,然后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元衍。

姜掩也同她一道看过去。

“姜先生别来无恙?”

元衍面带浅笑,拱手作揖。

只要他愿意,他就还是那个风神高迈的?元家二郎,旁人任谁也挑不出他待人接物上的?错漏。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煌煌日?光下站在一起,单论容貌,再不能更?配。

可是……

两颗小小的?浑浊的?眼泪顺着眼稍的?沟壑流进?斑白的?鬓发里。

这眼泪是为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而流。

已经许多年过去了?。

姜掩仍铭记着他的?承诺,一刻也不曾忘。

“湛君,同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语气?已是从来没有过的?强硬。

湛君于是又去看元衍。

看在湛君的?面上,元衍忍住了?没有翻脸,笑容依旧得体,“姜先生一路颠簸劳累,想必倦极,还请入府稍作休整,待歇息罢,再叙不迟。”

姜掩冷冷道:“君家门庭显贵,岂是我等?贫贱可以踏足?”又看湛君,“同我走,湛君,我讲过的?话,旁的?你皆可以不理会,但这句你要听。”

元衍伸手将湛君扯到身后,拦住了?意欲上前的?姜掩,神色冷肃。

“她不会同你走的?,姜先生,她已是我的?妻子?,等?你来是为了?同我过礼……”

“你也配!”姜掩一声喝断,指着元衍的?鼻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利欲熏心之辈,也配得上我的?湛君!我养她十七年,清白干净的?一个人,同你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也是玷污!我当初就应该一封信送到都城,叫你全家一道做鬼!”

姜掩骂人,湛君只默默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最后一句有些过,湛君怕惹出事,于是轻轻唤了?一句先生。

主要是想提醒元衍。

哪知道元衍比她还先开口,怪声怪气?:“是啊,她不染凡尘清湛澄澈,我欲望满身最污浊不过,说起来真叫人自惭形秽,可是如?今她已然嫁与我为妻,同我绑着再分不开了?,那岂不是脏掉了?再洗不干净?这可怎么办啊?”

姜掩听罢身躯摇晃,昂首几欲仰倒,趔趄了?几步,到底还是站住了?,没栽下去。

湛君伸出的?脚停住,又收回来,偏过脸瞪眼怒斥:“你闭嘴!”

元衍既已得了?胜,湛君又发了?话,他也就不再追着咬,一旁站着,嘴角微挑,眼带嘲弄。

湛君看着姜掩,深深吸进?一口气?,过了?很久很久,低声说:“先生还没有同我讲这两年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她咬了?下唇,哀求道:“告诉我吧。”

两年里姜掩都在做什么?

湛君偷偷跑出了?青云山,姜掩看到留信的?那一刻就已经去掉了?半条命。好在陈贺在,撒圆了?网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四五天过去,余下的?半条命也剩下多少了?,好在收着了?元衍的?信,一口气?吊住,行囊都来不及打点?,连夜往安州赶。

可是元衍并不在咸安,湛君自然也不在。

姜掩有着聪明人的?审慎和机敏,冷静后略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恨忙中有失,竟被一个初长成?的?年轻人摆弄算计,小子?无状,为达目的?连这种?事也能做出来,好在那东西不假,人应当无事,可以暂且把心放下,只要早早将人找到就好。不在咸安,那必然在都城,皇帝大寿,他总要到都城去。于是姜掩没有惊扰任何人便离开了?咸安。后来他总是想,要是那时候就去找了?元佑就好了?。

姜掩一向清癯,身体算不得康健,能一路疾行至咸安,全靠胸中的?一口气?撑着,可是这口气?在咸安散掉了?。往都城的?路上,姜掩大病一场,拖着病体赶路,七月中到了?城门下。

城门已经塌了?。

又何止城门?

宫禁焚毁,那个人死掉了?,那个孩子?也死掉了?,平宁寺也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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