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庄父神色略带紧张。
她母亲嘱咐她好好在车上待着,很快也下了车。
庄静音不禁落下车窗。
隔着一条街,她有点好奇,车里坐了什么人,向来独断又高高在上的庄父,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很快,答案浮现。
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男人。
比她预想的年轻很多。
那人穿了件黑色羊绒大衣,线条利落、面料偏柔软,大衣挺长,但男人个子很高、骨架修挺,轻松撑了起来。
路灯与雪色同时融于他肩头。
豪奢酒店喷泉作背景,澄澈的灯雾与雪粒交错纷飞。
他侧脸被灯雾淡淡照着。
庄静音的视力很好,眯着眼,逐渐看清那双眼睛。
她从没见过这样适合寒冷的眼睛。
平静,一望不见底,像含着笑意,细望又很快消散。
似乎在听人的话,又似乎永远有距离感。
静淡中有着极淡的戏谑,真诚与虚伪都在他的灵魂中穿行,任人解读。
温和、雅致、冷辣。
也极为敏锐。
没几秒,就察觉她目光。
隔着数米,他似是无意转头,望向街道这边。
随意一瞥,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忙垂下眼睛,望向地上被路灯光影映照的雪地,缓解几乎被灼烧的双目。
后来,母亲跟她说,这男人叫斯珩,二十七。
斯家的独子,随母姓,父亲是康明德,两家算政商联姻。斯家人和康家人,都是新闻上能见到的,在燕城根基很深,但两家行事作风都低调,斯珩是唯一的接班人。
庄静音了然。
不动声色间,那男人威势与优雅并存的质感从何而来。
现在坐在二十四岁的秋天里,庄静音静静回想。
二十一岁的庄静音如此天真。
只见雪意光明,不知雪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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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庄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资金链断裂,只是雪崩前的第一步。
后来父亲入狱,母亲失踪。
她被个所谓亲近的远房叔叔,哄骗去了国外躲避。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见到了斯珩。
他跟别人做了交易,买下她,带回来,答应帮她找回母亲。
条件很简单。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带回来那天。
斯珩把她带进书房,坐进转椅里,黑眸像她在高原山口见过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大概是看穿她紧张,他整个人往椅子深处靠了靠,全然松弛,漫不经心。
“待够五年,这期间听我的。五年后,你要去哪里做人做鬼,我没意见。”
那五年里她要提前做鬼了呢……?
庄静音微微瑟缩。
斯珩简直跟有读心术一样,掀起眼皮看了看她,笑了。
“应该不会。”
他踱步过来,走到她跟前。
褪下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白衬衫上有很淡的水生调,似有若无,薄荷与檀香木,一线香,钻她感官。
斯珩有很漂亮一双手,庄静音垂眸时注意到了。
他的掌心合住她精巧下颌,指腹拂过她泪睫,动作柔和,意态莫测。
“但你要听话一点——”
斯珩随口道。
……
即使已经过去半年,那一幕仍然好清晰。
庄静音正发着呆,忽然注意到主墅内有动静,窗帘动了。
抽离的思绪倏然间回笼。
她抓起拐杖,起身朝大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摁开指纹锁之前,庄静音试探着问了一声:“许管家?”
许管家不在这块区域活动,刚才确认她能自己活动便离开了。
她只是以此确认屋里有没有人。
或许只是风吹动了窗帘。
没有动静。
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拇指摁在黑色面板时,庄静音听见屋里传来含糊不清的答话——
“诶。”
庄静音的动作静止,头皮微微发麻,不由得后撤了一步。
绝对,不可能是斯珩。
他是这里绝对的主人,进出都如入无人之境。
还没来得及细想会是谁,门被人从里面突然拉开!
庄静音的手腕被一把擒住,对方的力量牢牢锁扣住她,把她猛地拽了进去!
茫然过后刚想呼救,才发现她的嘴也被死死捂住,但须臾之间,庄静音看清了对方的脸:
斯闫!
斯珩的表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咖。
并且由于没斯珩会伪装,也没斯珩智商高,荒唐无度、惹祸发疯后只能让家里兜底,中学时差点进少管所——因为联合其他两个二代公子哥,□□未遂新上任的女老师。年纪太小、家里背景强,最后赔大钱转学了事。
长大后没有收敛,倒是变本加厉了。
在重遇斯珩那个场合,斯闫也在。
本来想买下她的人,是斯闫。
那晚的‘聚会’,是庄静音这辈子的噩梦。
她一脚踏入了通往地狱的河流。
在目睹了那些有关多人、俄罗斯转盘、黄鳝、倒吊在巨大笼子上的画面,可以被随意交易的年轻男女、以及交易后的一幕幕,使她的心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