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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怪诞都市(二十)

跟班踮起脚,心急如焚地试图看清里面发生的事。

好在杨宗的隐匿是有效果的,房东老太大概也没想到晚上会有贼从窗户那里溜进去。她睡得很沉,呈个大字瘫在床上,鼾声震耳欲聋。

杨宗看着她放在枕边的那一串钥匙,大气都不敢出。他吞了下口水,喉结颤抖,闭着眼,快速地伸出手,从房东旁边取走了那一串钥匙。

为了不让钥匙碰撞发出声响,杨宗几乎是用尽全力,手背冒出青筋,死死把那一串钥匙捏在手里,快速地跳出了窗。

“成功了!哈哈哈!”跟班看着这一幕,没忍住欢呼起来,他到最后几乎是只有脚尖着地,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样。

杨白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瞳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恐惧。

但是杨宗这个时候已经出来了,他把那串钥匙拎在手里,焦急问道:“我们现在直接去203吗。”

跟班道:“直接去啊,还等什么,等着老太婆醒过来杀人吗。”

杨宗:“好,但愿能出去吧。”他已经不想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多呆一秒了。

杨白见此,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疑惑和恐惧,把注意力都放在出去这件事上了。

他们风风火火的从一楼赶到二楼,一路到203前。

杨宗说:“203以前的租客,就是创造这个城市的主人吗?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淮城有这样一个危险的异端。”

杨白叹息:“哥,你进来的时候没看时间吗。市中心的大屏幕上说了,现在是一百年前,一九九几年的事,我们怎么知道啊。”

杨宗:“一九九几年?”

他左右四顾,看着这栋狭窄昏暗斜生大地的歪楼,又看着它旁边,如同巨兽般节节生长的新楼房,突然觉得一阵荒谬:“真他妈离谱,旁边全是新建的房子,这里的人却全挤在十平米不到的棺材房。有病吗。”

跟班拿着那串钥匙,挨个对照,听他们的对话不以为意说:“有的住就不错了。按照现在这政策发展下去,以后别说活人的住房,死人的墓地你也买不去。哦,不对,现在墓地也没什么人买得起了。”

杨宗:“现在墓地多少钱一平。”

跟班:“几万吧,人工作一辈子能买下个放骨灰盒的地方。多有意思啊,活一辈子就是为了给自己攒够棺材本,哈哈哈。”

杨宗一言难尽:“这里的地方政府怎么想的啊?”跟班终于找到了203的钥匙,他似乎心情极好,在杨白越来越恐惧的脸色里,和毫无察觉的杨宗聊天。

他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个来自异能工会永远不会为钱担忧的异能者。相反,像个在报社工作的文青,能看清时代的发展,可身处其中却又无可奈何。

这类知识分子有个通病,就是自以为是,喜欢和人叨唠。

把钥匙插进锁孔,跟班嗤笑说。

“你以为淮城政府想这样?没钱啊。前几年分税制改革后,钱全交给中央了。地方穷啊,拿着不到五成的钱,负责八成的事,要搞教育搞医疗搞建设。幸好中央还给了条后路,地方政府卖地的钱全能留给自己,这不就只能搞土地财政了吗。”

“本来政府卖地就卖的贵,黑心肠的开发商还要捞几倍的油水。房价堪比天价,一栋房锁住人一辈子。”

他说到这里,撇撇嘴:“到头来还是老百姓受罪。”

跟班忽然抬头,眼珠子无比漆黑,幽幽地盯着杨宗:“你们那怎么样,现在房子贵不贵啊。”

杨宗:“还好,没你们现在这么恐怖。”

跟班愣住,古怪道:“哦,这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跟班把锁打开,推开那扇门,灰尘迎面而来。里面的空间依旧很狭窄,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柜子一个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跟班目光涌现出一种狂热的贪婪来,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愉悦,他转头说:“你们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空间主人留下来的文字。”

杨宗点点头,他一边找一边和跟班聊天,估计是脱离危险,觉得终于可以出去了。杨宗放松下来了把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抱怨了一遍:“我这辈子就没住过这种房子,真不知道这里的租客是怎么活下去的。”

跟班说:“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睡,这一天天的不就过去了吗。”

杨宗道:“这不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吗?!”

跟班古怪笑起来,讽刺道:“是啊,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人活成这样不就是行尸走肉吗。但我工作的那个上司老头却告诉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背负和使命。我们这一代人只需要背上五十年还不完的房贷就好了,哈哈哈,多好啊,当一辈子房奴,为了造福后面的人。”

他脸上扭曲的抽搐了一下,满含恶意地吐露出自私的想法。

“去他妈的,谁要造福后面的人,我就想自己过的快乐点。”

杨宗傻眼,他算是发现了,跟班这人有点愤世嫉俗,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如果没有上一代人的努力,这个年代大家可能还活在战火中呢。”

跟班愣了下,摇头说:“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偏激,不是有句俗话吗,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政府。”

“我就是眼红那些抓着房地产风口,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比如我这个房东,她这栋楼本来是一栋不足四十平方米的老房,为了多赚点钱、硬是强盖了四层楼。开发商放弃她后,人人都看她笑话,说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呢,房东把这改成长明公馆进行出租,照样日进斗金,富得流油!”

“就这么一个贪婪恶毒自私自利的老太婆,靠一栋歪楼,这辈子吃喝不愁。我们勤勤恳恳做事,还得看她脸色行事。”

跟班越说眼睛越红:“至于那些房地产开发商就更恶心了。他们明明是社会的毒瘤,钻政策漏洞,吸国家的血,搜刮民脂民膏,赚不属于自己的钱!结果还被一群人认为是英雄、是成功人士!”

“凭什么啊!这群毒瘤凭什么还要被社会推崇!”

他口口声声骂着那些资本家,但是脸上的表情,比起痛恨辱骂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嫉妒垂涎。他不是恨那些哄抬楼价吸人血的开发商,而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开发商。

杨宗看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压抑。他最开始以为这栋长明公馆让人窒息的,是那狭窄的楼道、昏暗的光线和冰冷的人际关系。

可是此时从跟班口中听到这些话,他体会到了一种社会风气上和精神上的窒息。

长明公馆旁边“万丈高楼平地起”的新兴高楼,像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这是一个土地政策初发行、房地产风口起惊涛骇浪的动荡年代。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到一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贫富差距因为楼房不断加大,开发商犹如秃鹫和鬣狗炒房炒得风生水起。

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在动荡和混乱里,失去了对金钱、对人生、对梦想的认识。压抑,浮躁,混乱。什么是金钱,什么是梦想,当你亲眼目睹身边人一个一个跳入楼市一夜暴富后,心中所有的坚持都成了脆弱的泡沫。原来一栋房,就能折断你的翅膀,困住你的一生。

聊到现在,杨宗突然惊醒过来了,刚才的那番对话,到底有多不对劲。他们来自一百年后,那个时候的淮城早就没有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氛围。而且他们是异能者,异能者就没有缺钱的。

“哥……”

身后传来声音。

杨宗转过头,这才发现,杨白其实自始至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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