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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劳烦内侍了。”

只是宴上人来人往的,接下来想必要行酒令应酬什么的。李青溦正嫌麻烦想避着歇一歇呢。

她思忖片刻,又问道吗,“陆郎君可有撤席?”

陈内侍摇头:“怕是要晚间才能呢。”

李青溦点点头,同他笑说几句。二人朝南苑过去,不远处,一身着青色圆领袍的内侍远远地跟了几步。

——

玉津园。

庆帝坐于廊庑前,几个内侍左右打扇。

廊庑后绿植郁蓊。廊西稍空,种西瓜瓤大牡丹数株,花团锦簇,花出墙上。(1)身后又有西府海棠,此时已不是花期,但树叶繁茂,照面成碧。

对过乃是一大片的校场。

陆珵从校场更衣围屏后换过一身射服出来,身后信王同孟之焕相跟着出来

信王看他一眼,嬉笑一声:“内弟少不更事,逞强好胜,与四弟比试怕是于礼不合。”

陆珵绑好腿上箭袋,瞥他一眼:“圣人亲自应承之事,自然不会于礼不合。”他话音冷淡,并不多说一句。

信王受不上他这副苟自尊贵,装模做样的样子,便同一旁的孟之焕阴阳怪气:“待会儿燕射之时,留些情面,若是太子殿下输了,面子上总是不大好看的。”

皇子幼时皆习骑射,陆珵虽是文弱书生样,宴射常能十箭九中。只是信王想他那三两下,也不能同孟之焕这种武将相提并论,倒有意叫他下不了台。

孟之焕勾唇应一声选了弓。

一旁传来动静,庆帝派内侍前来叫信王观射。

信王走远,孟之焕压低声音轻笑:“若太子殿下当真叫臣手下留情,臣自顺从奉命。”

“既是比试,便要有输赢。”陆珵神色清冷平和,“孤箭术或许不及孟大人,可若孟大人因此放水是为不敬。”

孟之焕声音带笑:“太子殿下说出此话,想必是不知臣想叫圣人答应何事?”

陆珵看他:“孟大人乃一州都督,曾令汗马功劳、此次燕射袭衣金带不为过。但前些时日,孤听闻孟家想尚宝华公主。”

孟之焕哦了一声,“此事应当是美谈,如何,太子殿下不愿将宝华公主许配给臣下?”

陆珵没有说话,他愿不愿意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陆柃心意如何。

“如果那当真是孟大人之愿,怕是要失望,孤不能让你如愿。”他轻声道。

浮光掠动,他一双清透的眼似有冰光。

孟之焕挑眉,脸上的笑容未变。

主麾举宴,拍板、杖鼓、排萧齐鸣。数个着暗红圆领袍衫公服、戴幞头的内侍抬靶入场。

孟之焕从内侍手中取过一支箭。搭弓,弓如满月,他闭眼松手。

“嗖——”

四周传过一阵惊呼。

孟之焕不睁眼看箭,只是抱臂站在一旁瞥陆珵一眼:“太子殿下,请。”

一旁乐人唱道:“看太子殿下箭。”

陆珵挽弓。

燕射每人为四箭,孟之焕见他那箭不偏不倚,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轻笑一声直接吩咐一旁的内侍取过三根箭来。

他挽弓,漫不经心地打量陆珵一眼,并不多看箭靶,片刻,三箭凌厉破空,正正钉在靶正中。

“太子殿下,请。”

陆珵颔首,也取过三支箭搭弓瞄箭。

一旁观射的官员具发出一阵惊呼,太子殿下往年燕射,虽十箭九中表现不俗,箭术瞧着是有,但也只是中规中矩。

那孟大人先前闭眼中靶瞧着便是箭法非凡的样。此次三箭齐发中靶,虽说是有些炫技,但也算得上是给太子殿下的一个台阶。

这般认输,不算失颜面。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想,竟也连拔三箭,似要同这孟都督硬碰硬,众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面面相觑着打量场中局面。

信王站在一侧,自然将这都收入眼底,冷笑着哼了一声,他一句自不量力还未出口,须臾间一道锃明箭光,三镝破空——

竟也具入靶心。

信王嘴还张着,同四周观射的人齐齐愣在当场,半晌才有人带头喝彩,众人高呼千岁。

御龙班直上前检箭,二人四簇具入靶心;不偏不倚地,一时当还分不清谁胜谁负。

孟之焕眉心轻蹙,看一眼陆珵的靶心,看那靶心,他气力想必三簇便是极限,若他上来便四箭连发,他定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也定不会是这般的平局。

然而……

孟之焕抱拳见礼,垂眸敛目,此刻神色倒有几分沉静,扬声朝高座上道:“是臣输了,殿下神射,臣自愧弗如。”

他是一个武将,从他轻慢敌人的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陆珵看他一眼,沉声道:“是孤输了。孟大人闭目中矢,已是让着孤,更何况……”他将手中弓交于一旁的内侍,“孤逞兵器之利,孟大人的弓只是普通弓箭。”

若是旁的皇子说这话,包括信王在内,孟之焕定会觉着此人假意谦让,实则有骄矜夸耀之心。

可也不知如何,一瞬孟之焕知晓他说得乃是真心话。

庆帝座前大笑,见二人平分秋色很是开心。御龙班直觑他神色,很有眼色地唱了平局。庆帝赐下袭衣金带几十两,又赐各式绫罗绸缎给孟家,方笑道:“少年意气啊,虽说是平局,但朕既说了赐你一个愿,一言既出,没有收回的道理。”庆帝正视孟之焕笑,“你若想好了便可以告诉朕。”

孟之焕抱拳:“臣此愿若出口怕是会惹圣人不虞。”

庆帝哦了一声:“但说无妨。”

“臣荷国恩,圣人欲叫孟家尚主,臣十分感念。但臣有心仪之人,不愿叫她失望,万望圣人收回成命。”

这话一说,众人具有些愣神。连陆珵都微微蹙眉,只觉得事出反常,却不知这一出是什么。

庆帝今日高兴,倒是十分痛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这般说,朕若是不成人之美怕是也不成。”庆帝挥了挥手,“那便允了。”

此等小插曲,自然无损燕射。

信王见陆珵方才那一手,心中忿忿,也搭弓射箭,只是他技艺实在稀疏,看靶的内侍用幞头偏转好几次箭头发中了一次。

倒也无伤大雅。

接下来文武百官便按品级依次射箭,无论中与不中,庆帝具赐酒。

——

酉时,众人又移正殿晚宴。

落日西沉一片澄碧。正殿廊庑底下摆桌,檐子底下点起一盏一盏的灯,半远半近地摇曳,南岸列女童五十人奏清乐,皆女着男装,绑红棉双髻,圆领窄衫。(3)

清音靡靡,唱过一出;庆帝困倦又不胜酒力便同后妃离了席。

杂剧将上,众人却并不想退席。

诸王公子、宫娥僚属,队舞乐工,一时灯火莹煌,锦绣纷叠,(4)众王公大臣觥筹交错,陆珵同信王在首座,这样的场合,即便信王更加长袖善舞,陆珵还是避无可避的被饮多了的众臣敬过几番酒。

他有些头疼,便支颐离席坐在一侧不了。

他不言不语,一张匀停端正的脸在微黄的灯光下越显得沉静清冷,没有一丝表情,看着很有几分人君的威严,众人见他这般也不敢过来与他推杯了。

只孟之焕没有眼色,几步绕过立柱:“殿下在看什么?”

“看月。”

孟之焕跟着看去一眼,便见天上一片乌云蔽月,星星自散。

“怕是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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