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领导笑着说:“二位真是天作之合,我就是看着都替你们高兴。”
服务生端来香槟,陈兰君与邵清和一人取了一杯,与领导干杯。
“听说,陈总的公司要在香江上市了?”领导笑眯眯地问。
“是的,”陈兰君道,“已经递表完毕,预计在四月上市。”
领导点点头:“很好,我听说现在外头有个讲法,讲,像你这种有内地背景的企业叫红筹股。我就预祝你一炮当红。”他笑起来:“等之后,也希望你多多和我们分享一下股市的经验。”
“领导放心,”陈兰君仰头饮尽杯中酒,“我一定当好排头兵。”
正梅集团上市前夕,陈兰君提前到了香江。
这一次上市,对于整个正梅集团而言,意义重大。对陈兰君而言,也像一场考试。
股民会认账吗?
预订的股票会有那么多人买吗?
陈兰君久违地有些失眠。
焦急与否,出成绩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是个阴天,股票交易所贵宾室,陈兰君端坐着,身旁是凤君与邵清和。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有人轻轻敲门。
门打开,来人一脸喜气洋洋。
“恭喜,正梅集团的新股获得了超额认证368倍,今天上市第一天,涨幅到了210,开门红啊!”
凤君腾地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拉着陈兰君笑:“二妹,你听见了吗!我们上市成功了!”
“嗯。”陈兰君很淡定了回答,心里却在飞速算账。
上市首日反响如此之好,集资的金额绝对破亿了。
九十年代破亿的现金流啊!
她有些发怔。
好家伙,真成了大老板了。
募得的资金继续投入生产,钱滚钱、利生利,形势一片大好。
陈兰君却一时有些茫然。
她搬入了新建成的大别墅,窝在落地窗旁的躺椅里晒太阳,有点寂寞。
银行账户的数字不断上涨,公司蒸蒸日上,弄得她有些茫然,不知该做什么。
好像想要的都已经得到,家人们也过得很好,重生的愿望业已实现。
似乎没什么要继续追寻的啦。
陈兰君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
郑梅感知到女儿的情绪后,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你小小年纪,怎么忽然觉得空虚了。”
“就是觉得没什么动力了。”
看她如此无精打采的样子,郑梅笑道:“要不,你和小邵生个孩子,带带孩子,事情就多了,人也充实多了。”
“谢谢,这就不是一回事,我指的是人生追求!”
郑梅在一旁哈哈大笑,陈兰君则小小翻了个白眼,扭头出去,提上桶、带上鱼竿和遮阳帽,海边钓鱼去。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每日清晨别墅前庭都有厚厚一圈落叶,南国的树在冬日来之前,总是掉一波旧叶,再长出一些新叶过冬天。
陈兰君接到一个电话,是从故乡打来的。
“兰姐,”微微颤抖的声调,是阿晶,“我奶奶没了。”
阿晶的奶奶何喜娣去世了,八十七岁,也算得上是喜丧。
陈兰君回乡奔丧。
阿晶家崭新的房子,前坪搭了祭棚。
白底黑字的挽联在寒风中轻颤,上联是“相夫教子,任劳任怨”,下联是“贤妻良母,含辛茹苦”。
陈兰君盯着那挽联瞧了许久。
阿晶带着孝,满脸疲惫地在她身边停住。
“要我出面说什么吗?”陈兰君轻声问。
“不用,我和他们吵完了。”阿晶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坚决,“我一定要把奶奶送回家安葬。”
陈兰君点点头:“我陪你吧,也送送奶奶最后一程。”
直到临终前,阿晶奶奶何喜娣才终于向孙女说了自己的身世,也说出自己的愿望,想要葬在故乡。
何喜娣不是本地人,她的家乡远在西南大山之中。
动荡不安的年代,有中人用一点点钱说服了何喜娣的父母,带走了她。说是说亲,其实和拐卖区别也不很大,总之,何喜娣再没有踏上过生她养她的土地。
她生了五个孩子,活了两个,其中一个是阿晶的父亲,而后才有了阿晶的故事。
走时是红颜稚嫩的少女,归来是老朽黝黑的棺木。
不管怎么说,终归是回来了。
只是回来后,何喜娣长大的村子仍不太情愿:“没有出嫁女葬在家里的道理。”
阿晶沉默地将一叠钞票按在桌上。
于是又有了新的道理。
落叶归根,陈兰君陪着阿晶,望着铁锹一锹一锹将尘土落下。
纷纷扬扬的尘埃里,阿晶抹着泪同陈兰君说:“谢谢,兰姐。我奶奶走的时候也念着你,她说,她就是到下面也会保佑你的。若不是你,我和奶奶可能又是另一番命运。”
奶奶大概吞药的时候就死掉了,而她大概也会留在村里,复制着奶奶之前的日子。
什么鹏程市、什么经理、什么店长,全都不会有。
陈兰君轻轻捏住她的手:“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丧事结束,陈兰君与阿晶一行人回去,托当地供销社和代理商的关系,借了一辆车,颠簸在乡间。
路上,有一个梳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子拦车:“哎,可以捎我一程吗?我是村里的老师,去学生家家访。”
“你上车。”陈兰君摇下车窗,同她说。
村里的小章老师道着谢,挤到车上来。
“你们平常还要去家访啊?”陈兰君问。
“哪有功夫呢,”小章老师摇头,“只是这个学生两天没来上学了,我得去问问,毕竟我手里一共二十八个学生,一个都不能少。”
“也许是病了。”
“但愿吧。”小章老师说,“这是个女学生,我担心……”
没说完,但车里的陈兰君和阿晶立刻明白。
在这样经济落后的地区,一个女孩子中断学业,正常的像一枚树叶落在落叶堆里。也许是要嫁人,也许是要去打工,也许是帮家里扯猪草做家务……都有可能。
陈兰君与阿晶对视一眼,提议和小章老师一起去看看。
黄泥巴土坯房,一个沉默地女孩子在门口洗衣服,远远瞧见人,立刻躲进去。
女孩子的妈妈迎上来:“是小章老师啊,坐,我倒水给你们喝。”
“不用客气,我是想问,为什么小静这两天没来上学。”
“哦,我们小静不上学了。”
“为什么?她成绩很好的,可以考上高中。”
“考高中干什么,一个女孩子,我们哪里有钱供得起啊?要读也是她弟弟读。我们已经给她定了亲了,再家里做一年事,刚好过去。”
……
吵了起来,女孩子的母亲把门啪地一关,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几人沉默地往前走,临到后屋窗边,忽然从狭窄的窗户里丢出一张纸条。
“老师,我想继续读书,可是对不起,我爸妈收了彩礼了。”
再回到车上,一种深深的无力笼罩在小章老师的脸上,她把那张纸条塞到兜里,捂着脸,应该是哭了。
“他们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把我的女娃娃带走了。”
司机有些为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