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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至今她都忘不了那个猎户,他蓄着很长的胡须,一直拖到了心口,他的头发也很长,却打理得干干净净,她记得他家院子里有皂荚树,他那一头柔顺黑长的头发,离不开皂荚树的帮忙。

可等她即将被爸爸接走的时候,她特地去找猎户道别,却发现他不见了。

小木屋也被一把火烧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那棵皂荚树,诉说着被岁月遗弃的故事。

那天她哭得好大声,她可是把猎户当做父亲一般的长辈,敬爱崇拜了整整三年啊。

三年,爸爸终于来接她和哥哥妹妹了,可她敬爱的猎户大叔却不见了。

她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来了岛上之后,更是看谁都不顺眼。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胡伟民,她看到了被排挤被欺负的胡伟民,觉得他跟自己是同类人。

是的,他们都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他们都跟自己的家人格格不入,他们就像是怪物,明明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是被别人当做洪水猛兽,他们真的活得很辛苦。

这才是谢钟灵最终决定跟胡伟民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胡伟民再有缺点,那也是曾经在她生命里互相取暖过的人,中间两人因为苗金花的挑唆逐渐形同陌路,可现在,他原意为了她挨刀子,她自然是感动的。

这才做了这个不算理智的决定。

可现在,面前这个瞎子见她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居然口出狂言,道:“姑娘,你不要我算命不要紧,可你不能不顾你母亲和妹妹的死活吧?你要嫁的那个人,可是个八字凶狠的煞星,你真的不怕吗?”

谢钟灵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她只知道,这人一定不是自己跑过来的。

她也不直接翻脸,而故意装作大为震惊的样子,拽着这瞎子的胳膊,把他骗到了院子里,随后贴在霍恬恬耳朵边上,让她去找一捆麻绳过来。

而她自己,则拖延时间,装作很害怕很担心的样子,听这瞎子大放厥词。

正好胡伟民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喜糖,刚到院门口就听谢钟灵说道:“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大师,谢谢你特地过来提醒我,要是我真的嫁他了,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呢。大师你坐会,我去给你倒茶。”

说是倒茶,她却从妹妹手里接过麻绳,出其不意地把这瞎子捆了起来,冷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家没茶叶了,我还是请你去派出所喝吧。”

说着她便拽起绳子的另一头,要将这骗子扭送去派出所。

她没有看到,胡伟民早在她翻脸之前就红着眼睛跑开了,连刚刚买回来的喜糖都扔在了院门口。

她跟瞎子拉拉扯扯来到门口时,刚好看到了两大包喜糖,她还以为胡伟民买了太多,又去供销社搬货了,便没有多想,继续把这瞎子往前面撵去。

而此时的胡伟民,已经伤心失落地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像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麻木地茫然地往前走去。

他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海水淹了脚脖子,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的出生好像就是罪恶的,他的童年更是在嫌弃和打骂中度过。

好不容易有个懂自己的愿意帮助自己的女英雄,他却又因为自卑,在苗金花的挑唆下选择了跟他的女英雄形同陌路。

他很后悔,也很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不是个笑话,他知道钟灵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午夜梦回时,他总看到她在病床前叹气。

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再也不想打退堂鼓了。

他决定厚颜无耻一回,努力改正一切毛病,做个让她刮目相看的好男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相信那个瞎子的鬼话?

他那时候还小,他什么都不懂,那些事情他也很难过,可是他真的需要为那些意外负责任吗?

他真的很无辜,真的很委屈。

海风咸涩,头顶的太阳被乌云遮蔽,海的远处传来了暴雨将至的气息。

胡伟民在这一刻,心如死灰,两眼一闭,就这么继续往前走,走到大海深处,走到生命的尽头,早点结束这被嫌弃的一生吧,他受够了。

可就在他被海水淹没,本能间挣扎起来的时候,郑长荣领着舰队凯旋了。

他手里拿着望远镜,注意到了海水里起起伏伏的身影,以为是有老百姓落水,便赶紧下令救人,同时舰队继续往岸边靠近,不敢耽误返航复命的正事。

等他到了军用码头,指挥着将士们上岸时,这才发现马大壮救上来的是胡伟民。

他不明白胡伟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溺水,便叮嘱了马大壮一声,让他把胡伟民先送回大院再说。

至于他自己,还得把这次战斗的经过和结果向司令部汇报,所以没空亲自去关心胡伟民。

兵分两路,他领着将士们走专用的军事通道返回基地,马大壮则换乘了小船,绕行两里地后,前往民用码头把胡伟民送上岸。

胡伟民想死死不成,又不好当着马大壮的面继续闹自杀,便谎称自己是为了捉鱼不小心掉下去的,还劝马大壮赶紧回部队去:“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去忙你的。”

马大壮还是不太放心,让他卷起袖子和裤管,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见他好像真的没有大碍,这才驾船离开,回军用码头去了。

马大壮一走,胡伟民被海风一吹,浑身湿淋淋的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洋,刚刚被海水淹没时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他果然是个废物,连再次跳海的胆子都没有,他算个什么男人。

钟灵不情愿嫁给他也是应该的,他要是个女人,他也看不上这么一无是处的自己。

他灰心失望地离开了码头,却没有回家,而是在供销社后面的小路上等着,等到洪元宝来送货,找他带自己离开。

上次洪元宝因为他的事情被牵连,罚了一个月工资,虽然依旧把他当做哥们儿,却不想再带他用不合规的方式去外地了。

胡伟民无奈,只好问洪元宝借了点钱,自己去找渔民捎他一程。

天快黑的时候,他在五十里外的一个小渔村上了岸。

没有户口,没有组织关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这样的人,就该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发霉发烂,形单影只地死去。

他没有勇气跳海,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扔到一个求生无门的境地,慢慢地走向人生的尽头。

天黑了,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他跌跌撞撞跑到山林里面。

四下里都是虫鸣声,时不时还有野狼的嚎叫声,他打了个哆嗦,找了个树爬了上去。

手被树皮磨破了,他不在乎,鞋子因为用力蹬树被他踹下面去了,他也不在乎,最终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了半腰有树杈的地方,就这么靠在树上,等待死亡。

天黑的时候,谢钟灵还没见到胡伟民回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又去供销社问了一遍,胡俊民不想搭理她,只说没看见。

就在她一头雾水准备离开的时候,洪元宝过来领进货单,见到她喊了一声:“钟灵,你跟伟民吵架了?”

“没有啊,元宝,你见过伟民了?”谢钟灵很是无辜,她这几天已经很注意自己的措辞了,哪怕是嫌弃胡伟民邋遢,也都是尽可能用和气的口吻说他,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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