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你真的敢在我眼前跳下去
秦烨有明面上的冲突。
所以春末的时候,他借口乔遇手脚不干净偷拿了自己的东西要惩罚乔遇关禁闭,故意推了秦烨。毕竟手脚伶俐却“不干净”,秦烨就也没有由头带乔遇走了。
他没想到,事情最后捅到了老爷子那里。
所以第二天下午,他在秦家老宅的大堂里,当着老爷子和秦烨的面,亲手打断了乔遇的腿。
骨头断裂的声音叫秦放牙酸,他背对着上位面色紧绷,手里拿着的凳子腿已经沾了血。老爷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觉得他很有作为下一任秦家家长的风范,难得说了些夸奖的话。
可那些,秦放当时都没有听进去了。
周围并不喧闹,但就是没有清楚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秦放唯一听见的,只有外头的风声飒飒,还有脚边仍旧紧紧抓着自己裤脚的少年的哭声。
后头的事情,经乔遇几番提醒,秦放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堂哥买通了他请来的医生,叫乔遇的腿落下了永久的病根。每到下雨落雪的时候,空气湿度增大,乔遇就疼得只能在床上咒骂他。
因为断裂的骨头没能完全长好,脆弱的骨痂艰难的连接着那两根断裂的骨头。
直到现在秦放才反应过来,原来那片骨痂不止在乔遇的腿里,甚至还在他和乔遇的关系里。就像那根被骨痂艰难连接的骨头,其实他和乔遇,也只是岌岌可危而已。
而上半年那场意外,终于将问题暴露出来。
其实他并不惧怕问题,只要问题能够暴露出来,他总会努力想办法去解决的。但老实说,对于秦放来说,这个问题暴露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点。
“去把秦烨带过来。”
秦放声音很轻,但看他情绪这么淡然,跪在一旁的雁行就知道是最糟糕的情况到了。他吞了口唾沫,绷紧的喉咙生疼,但最后也只声音沙哑的叫,“先生,他的腿已经……”
“那样就足够了吗?”
秦放打断雁行的话,转头看着跪着也西装笔挺的人,忍不住抬脚踩在男人肩膀上将人踢翻。
“你不了解我吗,雁行?他让我不好过的话,我当然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才行啊。”秦放努力保持淡定,但说着说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你想跟他一起承担?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我让你留下保护他,最后反倒是他保护了你……你让我怎么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结果呢?因为他努力保护你,所以我在忍耐,但你总要让我有发泄的渠道不是吗?”
乔遇醒过来那天,秦放特地去医院外面的花店买了束鲜花。
医院门口的店,说是寸土寸金不为过,花店很小一间,秦放侧身从拥挤的花筒进到店面里面,发现里头几乎只有几平米的地方可以站人。
入冬了,但医院门口的花店里鲜花种类还挺多。卖得多的百合之类的成簇拥在最前面,秦放略过它们,从花架最顶上抽出来一朵小向日葵。
他把向日葵攥在手里,然后让老板娘再帮他包一扎玫瑰。
就算是观赏用的小向日葵,花茎还是有成年男性的手指粗细。秦放穿着全套的黑西装站在店里已经显得很是格格不入,最为糟糕的是他还在仔细打量手里那枝向日葵。
他记得秦家老宅后院就有片向日葵,只是他很久不回那地方,也不知道那丛向日葵怎么样了。
这时候秦放完全没想到,自己无聊时候走神想到的问题,会在半小时后就得到答案,并且是用一个过于惨烈的方式。
回病房的路上秦放就收到消息,乔遇已经醒了。他在电梯里倒拎着那支玫瑰的时候还算淡定,但等到电梯门打开,便迫不及待往乔遇的病房过去。
雁行守在乔遇的病房门口,远远地看见秦放过来,还眼里难掩激动的往前迎了几步。但等到他看见秦放手里多出来的那枝向日葵,一下就变了脸色,伸手将秦放拦在走廊里,“先生……”
秦放脚步一顿,看着雁行的脸色,觉得刚刚听说乔遇醒过来的欣喜都淡了一点。他停在雁行面前,刚刚拿起来的花束重新垂下去,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低下去。
“雁行?”
“先生……”雁行从来话少,但这还是头一次,他觉得说话是件艰难的事情。他背手站在秦放面前,脑袋垂着,视线落在地面。
“向日葵就不要带进去了。”
于是秦放就知道不对劲了。
在走廊里,他控制着没有变脸,只往乔遇病房走的时候,顺手将手里那枝还很新鲜漂亮的向日葵一把塞进了垃圾桶里。
对于医院走廊的垃圾桶口来说,向日葵的花苞有些过分大了。于是橙黄的花瓣被金属口子划拉着,不少都脱落了掉下去。雁行盯着地面,看着那抹颜色在自己视线里逐渐下坠,最后无声的搭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打开,秦放大跨步进去,语气如常的叫了乔遇的名字。
乔遇刚刚醒过来一会儿,护士扶着他半坐起来。他面色依旧是不带血色的苍白,只因为肺部感染咳嗽的厉害,眼里都还带着血丝。
单人间,他一个人靠坐在床头,双手像是压着被子的,实际上是已经脱力了。他瞥眼看见秦放将手里的花插在窗台的花瓶里,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低声道,“你不是怪我不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乔遇。”
听见乔遇的话,秦放突然克制的叫乔遇的名字,声音里的拒绝已经鲜明无比。他没有回头看乔遇,只是攥着花茎的那只手逐渐收紧了,新鲜的花枝几乎要被他捏出汁水来。
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乔遇当然知道秦放的意思,是不希望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了。可已经到了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那么怕秦放了。所以他没有停下来,而是选择接着道:“你把我留在老宅的那段时间,后院开得最好的向日葵,每天都会少几枝……”
站在窗边的男人已经猛地回头死死盯着自己,但乔遇不躲不避,只掀了掀唇角。
“你猜,这是为什么。”
花枝的汁水已经从秦放指缝里流了出来。
他死死瞪着乔遇,看着明明说话时候声音都在发颤的青年强撑出一副并不畏惧的模样迎着自己的视线,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手攥着搅弄揉捏,弄得他呼吸都鲜血淋漓。
他气得呼吸粗重,为乔遇这种不惜自揭伤疤也要来刺他伤他的决心。他多想干脆像以往一样发火,制止乔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糟糕把戏,可看着乔遇那双通红的眼睛的时候,他像是突然败下阵来。
“……没关系。”
开得正好的鲜花到底是没能进到花瓶里,秦放随手将它们扔到桌上,迎着乔遇颤抖的眸子,一步一步走到病床跟前去。
“以前怎么样都没关系……”秦放单膝在病床前跪下,不顾乔遇的拒绝紧紧捉住了乔遇的手。他自己手上满是花茎的汁水,抹了乔遇一手不说,蹭得洁白的病床上也是。
他看着乔遇的眸子在短暂的时间里蓄满热泪,缓慢补充,“以后我们会好好的。”
秦放努力保持态度温和,但乔遇听见这句话,却像是听见什么荒唐胡话。他睁大眼睛看着秦放,并不是出于什么不让眼泪掉下来的矫情理由,而是他就是想看看,秦放这个疯子说这种傻逼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了解秦放,当然知道秦放的意思并不是说他遭遇了什么不重要,而是说不管他遭遇了什么,都不会成为秦放抛弃他的理由。
可就是因为清楚知道秦放要表达的想法,乔遇才觉得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