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那人点了一杯柠檬水,却一口没喝,右手的手指不断转着玻璃杯的杯口,烦躁的心情全部体现在了动作上。
是萧致。
李明让猜到他会找来。
他上前坐到萧致左边的高脚凳上:“萧先生。”
萧致扭头看他,在目光接触到他的瞬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圈。
“你记得我?还是李蕴跟你说起的我?”萧致停下了转玻璃杯的手。
李明让说:“我一直知道你。”
也不知道萧致从这番话里品出了什么,他慢慢扯起一边嘴角,看似在笑,可眼里的蔑视和嘲讽藏也不藏:“胸针的事是你告诉李蕴的?”
李明让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萧致没想到李明让被他拆穿了还能这么坦然,顿时猛吸口气,心头的火压也压不住地往上窜,他抓起玻璃杯重重地往台上一放。
啪嗒一声。
水溅了满台,也把后面的几个同事吓了一跳,不停地往这边看。
“我花钱让你帮我送东西,你却偷看了我让你送的东西!”萧致很会抓重点。
然而李明让四两拨千斤:“我提醒过你要不要包装,你说不用,那个盒子被你对象往地上一摔就打开了。”
萧致哑然,他明显不信李明让的话。
李明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问他有没有摔那个盒子。”
白小柯摔过盒子。
只是他不一定记得那个盒子是否打开。
李明让不擅长说谎,但他适合说谎,他习惯性面瘫,只要不说话,就很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正如此时的萧致。
萧致沉默良久,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和李蕴在一起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萧致自己就是同性恋,他对这方面敏感得很,那天晚上目送李蕴和李明让一起离开,他当时没有多想,回家躺到床上后才慢慢品出味儿来。
李明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萧致:“萧先生,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吗?”
“不全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萧致的敌意全部写到了脸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主要是来看看你。”
李明让问:“看完没?”
“看完了。”萧致不疾不徐地说,“不仅看完了你这个人,也看完了你一眼到头的人生。”
李明让沉默下来,但表情没有变化,好像萧致攻击的人根本不是他。
实际上萧致的杀伤力太低了,连一阵风都掀不起。
萧致死死盯着李明让的脸:“听说你还是个省状元?你在李家住了那么久,也该知道阶级的差距生来就在,不是靠你努力读书就能打破的,李蕴是你能接触到的贫穷圈子里唯一一个有钱人吧?”
他有意上下打量李明让一圈,接着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你应该是李蕴认识的人里第一个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其他人都是来消费的。”
李明让的目光转到萧致手上:“消费一杯柠檬水?”
萧致:“……”
“萧先生这么喜欢分析别人,有没有分析过自己呢?”李明让说。
他的语气正经,不像萧致那般不阴不阳,正是如此,让萧致更觉刺耳。
“你什么意思?”
“都说人越在意什么就会越提及什么,萧先生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不看身份地位的人,为了立人设不惜违背心意找一个穷人交往,真是辛苦你了。”
萧致脸色一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明知道李蕴喜欢你,却吊着他,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你享受有人为你争风吃醋、为你抓狂,现在李蕴不喜欢你了,你反而慌了,一次次地跑来他面前刷存在感。”李明让静静看着萧致,眼神平和,却叫萧致感觉头皮发麻。
李明让怎么知道他的心理?
还说得这么清楚!
李明让说:“萧先生,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也自私得让人厌恶,刚刚才是真正的你吧?句句强调阶级、句句不离穷。”
萧致脸色难看地望着李明让起身。
李明让面无表情地低头和他对视,慢慢地,嘴角牵起一点讥讽的弧度:“如果李蕴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
萧致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李明让帮他说了:“他只是喜欢你立的人设而已,一个不心高气傲、不以貌取人的正人君子,谁不喜欢?”
顿了顿,又说,“可惜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走前,李明让叮嘱在吧台工作的同事:“记得让他给钱。”
一杯柠檬水十五块钱。
走出夜店大门,炙热的阳光迎头扑来,李明让接到了李蕴的电话。
李蕴声音沙哑,像是刚刚哭过:“我爸在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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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让打车赶到市人民医院已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李老爷在的手术室门外亮着红灯, 李蕴和李夫人并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旁边站了四五个人,除林叔和李老爷的秘书外都是李明让不认识的人, 应该是公司的人。
虽然李明让曾在李家做事, 但是他现在已经离开李家,在场所有人里, 他和李家的关系算是最淡薄的了, 按照他往常的习惯, 应该会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边缘, 一声不吭地等待消息。
然而当他看到李蕴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弓起的脊背时,没忍住喊出了声:“李少爷。”
同时大步地走了过去。
李蕴先是一怔, 随即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 米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长椅的扶手上,一头黑发乱得不像话。
没等李明让走近, 李蕴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他豁然起身,迈开步子走向李明让。
结果因为双腿发软, 左脚不小心绊上右脚,他一个重心不稳, 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李明让一把将他扶住。
但他的脑门还是磕上了李明让的下巴,李明让倒没什么问题, 只有李蕴痛得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李夫人赶紧起身过来,她的眼睛也红得跟兔子似的,沙哑的声音不比李蕴好到哪里去:“小蕴, 你没事吧?”
李蕴被李明让扶着,双手捂住脑门地靠在李明让怀里, 他用力摇了摇头。
李夫人看了眼几乎黏到一起的两人,感觉不太合适,本想开口让李蕴注意一下形象,可转念想到自己丈夫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
“没事就好。”李夫人脸色苍白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李明让扶着李蕴靠走廊边站,等李蕴把手拿下,他将掌心贴上李蕴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地揉。
揉着揉着,手下的人冷不丁发出一声抽噎。
李明让低头一看,看到李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眼睫都被打湿,包在眼里的泪水还在不停打转。
他用手心替李蕴抹掉脸上的泪水,随意擦到衣服上:“李老爷伤在哪里?”
“被砸了脑袋。”李蕴低着头说,肩膀都蜷缩起来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此时锐气尽消,像个小可怜。
其实李蕴不想哭的,刚刚他妈一直在哭,连林叔都在偷偷抹眼泪,他拼命地忍才把泪水忍回去,可一看到李明让的身影,所有努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