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正巧那行人中的云予也在扭头看他,两人视线对上,一瞬间里,陈明夏看清了云予眼里的打量和探究。
没等他再看下去,云予不着痕迹地转开了目光。
陈明夏没当回事,喝了口水后开始吃第二个包子。
走在那行人最前面的人是田世强,他戴了一顶草帽,却仍旧热得汗流浃背,一边走一边回头跟云予说话,嘴巴张张合合,就没停下过。
云予后面跟着吉东,吉东撑着一把太阳伞,伞面几乎倾斜到了云予的头顶上,再后面就是云予团队的另外两个人和几个村民。
今天是云予团队工作的第一天,他们还要等第二批和第三批人进山,所以今天不做什么,只在村里村外闲逛,把前几趟过来没逛到的地方都逛上一遍。
田世强为了给云予留下好印象,自然费心费力地带队和解说。
逛了一个上午,他们每走一段路就会遇到在地里忙活的村民,田世强口干舌燥,顾不上打招呼,此时瞧见坐在对面田埂上的陈明夏,他倒是想起什么。
“云老板,我不是跟你说我们村里有两兄弟都考上了大城市里的重点大学吗?就是陈家两兄弟,你借宿的那家。”田世强说着喊了一声陈二娃。
陈明夏无语片刻,不得不起身朝他们点了点头。
田世强扭头看向云予,嘿嘿笑道:“他是陈二娃陈明夏,你昨天也认识他了,他上面有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叫陈明春,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听到陈明春的名字,云予些微晃神,才说:“我知道,你昨天提过。”
“哦哦,我都忘了。”田世强拍了下脑袋上的草帽,又摇了摇头说,“不过陈大娃那孩子不行,考上大学后连家都不回,尽想着怎么问父母要钱。”
话音未落,云予的眉头皱了起来:“田村长。”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本在絮絮叨叨的田世强话音一顿, 看向云予的脸,却见云予脸色相当难看,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田世强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缩着肩膀, 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云予看田世强如此小心翼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吸了口气, 脸色有所好转, 但语气依然凉飕飕的:“你昨天还说陈家大儿子是你们村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也是你们全村的骄傲,怎么今天又变了?”
田世强不明所以地抹了把额上的汗, 小心翼翼地说:“没变啊, 陈大娃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也是我们全村的骄傲,但他的确考上大学后连家都不回了, 每次打电话给他爸妈就是要钱,他们家里的钱全砸到了他身上,去年他失联前还骗走了他爸妈所有的积蓄。”
其实田世强不想说这么多, 陈明春再怎么不对也到底是梨山村出去的人,丢的都是梨山村的脸, 可刚刚云予的反应实在把他吓坏了,他不想在云予心里落下不好的印象, 便滔滔不绝地解释,结果解释越多说得越多。
直到后面的几个村民不断朝他挤眉弄眼,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多, 连忙讪讪闭嘴。
再看云予,只见云予脸色发白,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半天没有说话。
包括田世强在内的其他人见状也不敢说话,都眼巴巴地望着云予。
许久,云予讷讷地问:“去年失联?你的意思是陈家大儿子已经失联了?”
这下不是田世强想说,而是大老板在问。
田世强不得不老实回答:“是啊,他跟他爸妈说要做什么项目,前期得投不少钱,他爸妈一开始不肯,他就骗,编各种理由骗,还是从他爸妈那里骗了小十万块钱,陈二娃也知道这件事。”
田世强满脸汗水地指了下开始割麦的陈明夏。
陈明夏背对他们,只穿了一件白色汗衫,宽阔的背脊肉眼可见,两条胳膊都被汗水浸湿,他仿佛不知疲惫,弯腰挥着镰刀,割了一簇又一簇的麦子,把麦子捆好扔到背后的麦堆上。
接着重复之前的动作,像个机器人。
陈明夏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
云予的眉心越皱越深。
田世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陈二娃为了那件事和陈大娃吵了一架,好像是那天之后,陈大娃就删了他们的所有联系方式,人消失了,电话号码也换了,现在都还没联系上。”
云予的目光凝聚在陈明夏的背影上,问道:“他什么时候失联的?”
田世强抠着下巴想了想:“去年四五月份吧。”
云予没再吭声。
撑着遮阳伞的吉东轻喊一声:“小云总……”
云予慢慢回神:“太阳太大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晚点再去河边看看。”
田世强感受到了大老板的情绪变化,也不敢多问,和几个村民一起把云予送回了陈明夏家。
家里只有陈简云和陈简雨姐妹俩在,她们坐在堂屋的门槛前编竹篓,见人进来喊了一声云叔叔。
云予摸出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分给她们,天气太热,糖都有些化了,隔着纸捏软软的。
但陈简雨还是开心极了。
其他人都散了,只有吉东跟着云予回了屋子。
闷了一个上午的屋子比蒸笼还热,人刚进去,汗水就跟瀑布似的往下落,云予让门敞着,开了风扇,坐到书桌前的木椅子上。
吉东自觉找了张塑料椅子坐下。
云予从小体虚,不是爱出汗的体质,来到梨山村的第二天,就体验到了汗如雨下的感觉,他把汗湿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吉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云予看着桌上的书,眼里没有焦距,他表情怔愣,声音很轻,“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躲起来不愿见我,可连他家里的人都说他失踪了。”
而且失踪的时间一模一样,都在去年四五月。
回想起那个时候,云予依然感觉痛苦。
陈明春在他家住了很久,两人像情侣一样同居,却是分房而睡,他和陈明春始终暧昧着,谁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他们没有上床、没有接吻、甚至连最简单的拥抱和牵手都没有,日子过得像两个搭伙的朋友。
去年四月底,他终于忍受不了那种关系,向陈明春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谁知陈明春顾左右而无言他,他和陈明春大吵一架,陈明春大晚上溜出去,然后就失踪了。
云予一直在找陈明春,从去年找到今年,从a市找到梨山村。
于是他发现,自己在梨山村里获取到的信息似乎和陈明春经常说的不一样。
比如陈明春说家里偏心老二陈明夏。
比如陈明春说陈明夏好吃懒做、从不干活、从不下地、只知道伸手问父母要钱。
再比如陈明春说自己上大学后没问家里拿过一分钱。
很多信息颠覆了他的认知。
云予闭了闭眼,只觉大脑里被谁塞了一团毛线,他拼命寻找两边线头,却把毛线翻得更乱,将他的思绪堵得死死的。
吉东不知道从哪儿拿起一把蒲扇,对着云予扇风:“小云总,你觉得陈明春撒谎的可能性大还是田村长和村民们撒谎的可能性大?”
云予睁开眼睛,他的瞳孔颜色很浅,但眼睫又长又密,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可惜微微眯着,很痛苦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吉东的问题。
吉东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小云总,耳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