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陈明夏思绪混乱,跟脚下的杂草似的,被踩得乱七八糟,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揉了揉陈简雨的脑袋:“我们一直在这儿呢。”
陈简雨仰头说:“可我们刚刚没有看到你们。”
陈明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萤火虫捉到了吗?”
说起这个,陈简雨又高兴起来,炫耀地扬起手里的塑料瓶子:“捉了满满一瓶,那边好多萤火虫。”
陈明夏笑了笑:“捉完回去了,等会儿该冷了。”
“好!”
一行人往回走,陈明夏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云予也拿了一个手电筒,独自跟在最后面。
中间隔了三个孩子,两人没有说话的机会。
回去后,大家先后洗漱,依然是陈明夏在前面,云予在最后,两人甚至没有目光交流的机会。
晚上躺在床上,陈明夏回忆起了不久前的事。
他把那件事发生的原因归为荷尔蒙刺激,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和云予之间的普通关系被打破,蒙上了一层尴尬的色彩。
也不知道云予会怎么想。
会觉得尴尬吗?
会躲着他吗?
还是会直接从他家里搬出去?
另一头,洗完澡的云予也躺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躺不住,索性下床走动。
他想陈明夏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拒绝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想来想去,还是满心忐忑,躁动的波涛下,又有一丝名为期待的情绪浮现,宛若破土而出的嫩芽,撬开了坚实的地面,在风中嗅到了春的气息。
他徘徊到半夜,开门去上厕所。
不知从何时起,入夜过后,堂屋外面的灯就一直亮着,直到天亮才被关上,灯光照亮通往厕所的路,也让云予没那么害怕了。
他步伐很快,转弯撞上站在篱笆前的一个人。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陈明夏也没想到这么晚了云予还没睡,他觉得屋里很闷,才想出来透透气,揣在裤兜里的双手拿出来又放回去,他无措一瞬,主动开口:“上厕所吗?”
云予嗯了一声。
陈明夏问:“需要我陪你吗?”
他以为云予会拒绝,结果云予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两人沉默地走到厕所外,云予进去,陈明夏在老地方等着。
没多久,冲水声响起,云予洗了手出来。
陈明夏又问他:“回去接着睡吗?”
云予反问:“你呢?”
陈明夏睡不着,回去也是在床上干躺着,狭窄的屋子仿佛禁锢了他的思想,他只想在外面吹一下风。
“我再等会儿。”他说,“睡不着。”
云予说:“我也睡不着,我跟你一起吧。”
堂屋的门虚掩着,陈明夏进去拿两张小板凳出来,两人坐在篱笆前吹风。
其实今晚的风到半夜也没那么冷,可能是到了八月中下旬的缘故,再过不久,秋天就要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暑假就要过完了。
陈明夏问云予:“你说白天中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云予回。
陈明夏说:“山上树多,阴凉地也多,尽量别在太阳下晒着,中暑次数多了也不好。”
云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断收紧,他点头说:“好。”
完了反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下个月15号。”
“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云予转头看他,“我都没问过,你读的什么学校?”
“a市体大。”
云予有些惊讶,他听田世强说陈明春和陈明夏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在县里稳拿第一,并且甩出第二名很多分,陈明春报的a大,读的经济学,他以为陈明夏也会读差不多的学校和专业。
陈明夏不用看都知道云予的疑惑,他经历过很多次,回答起来轻车熟路:“我是体育特长生。”
云予静了一瞬才问:“你喜欢体育吗?”
陈明夏想也不想:“不喜欢。”
云予:“……”
陈明夏说:“家里没什么钱,学体育可以挣钱,而且学校承诺了奖学金,我考其他学校的话,奖学金需要自己争取,能不能拿到还是个未知数。”
云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云予又说:“我在田埂那边说的话,还算数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不走公司渠道,我个人资助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我出你们大学四年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
随着话音落下,好像连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陈明夏慢慢转头,在昏暗光线下和云予对上目光。
他是目前家里唯一一个成年人,离开大山两年,听得懂别人的言外之意,正如此时,他听懂了云予话里的话。
“你有条件。”陈明夏的语气不咸不淡,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云予也很直接:“你知道我的条件。”
陈明夏半天没有开口。
云予不急不躁,甚至将屁股下的小板凳转了个方向,他朝着陈明夏,一声不吭地等待对方给出答案。
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和衣摆,陈明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仿佛透过他看向远方,过了很久,徐徐开口:“我需要时间考虑。”
“这个月可以吗?我想在这个月内得到答案。”
“可以。”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随即各自回屋。
一宿过去,到了白天,两人又忙碌起来。
他们各忙各的,一天下来碰不到一次面,不过那天开始,云予推掉了田世强家的晚饭,每天傍晚都会回来吃饭,他和陈明夏商量增加饭钱,五十块钱一顿,月底再算,陈明夏同意了。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临近月底,陈明夏接到了他妈从遥远h市打来的电话。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这几年间, 陈明夏爸妈一直跟着一个姓毛的大哥在工地上干活,今年才去了新的工地没几个月,陈明夏他爸就在工地上出了意外。
当时他爸在用推车运沙石, 被从楼上坠下来的水泥袋砸个正着,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人没事, 腿瘸了, 也干不了重活了。
这都不是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施工方压根不想赔钱, 只付了大半的医疗费便想草草了事,剩余的钱都是陈明夏爸妈自己拿积蓄垫的。
做了几个月的工, 钱没拿到多少, 还搭进去不少钱, 陈明夏爸妈自然不肯罢休。
陈明夏他爸在医院里躺着,他妈每天东奔西走,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不仅连施工方领导的面都见不到,带他们的毛大哥也不知所踪。
再找到工地上去, 那些人开始踢皮球,一会儿说是楼上的水泥袋放得不合规矩, 让陈明夏他妈去找放水泥袋的工人负责,一会儿说陈明夏他爸的情况不在工伤的范畴内, 因为当时工地上放假了,陈明夏他爸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自己跑去加班,施工方垫了大半的医疗费已经仁至义尽。
陈明夏他妈小学都没毕业, 遇到这种事儿除了撒泼耍横别无办法,偏偏人家最不吃的就是这套, 随便她在工地上闹,施工进度一点都不耽误。
陈明夏他妈也天天往警察局跑,可工伤赔偿属于劳动纠纷,警察根本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