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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是老六吗?

她怀疑六皇子姬言的时候,姬言正在喝安神汤压惊。

他离宫之后,是越想越后怕。

原本他是赏花宴后面的偏殿中等候,他记得自己喝完茶之后好困,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他再一睁眼时,竟然是在先皇后的安乐宫。当时他真是吓坏了,仓皇之中撞倒了屏风,这才惊动了外面的人。

所幸一切有惊无险,父皇似是也信了他们的说辞。

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弄去了那里?

他惊疑着,恐惧着,只觉得风声鹤唳四面楚歌,吓得回去之后闭门不出。一心想着如何消除皇帝对自己的猜疑,再也没心思去想什么选妃一事。

谁知他不出门,后院却是接连起火。

先是一个妾室害人反害己,自己误喝了给别人准备的毒茶而亡。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妾惊惧之下被诊出身孕,一时成了后院新宠。谁知新宠没有风光几日,又被另一个妾室揭发奸情,指证那肚子的孩子正是与人私通的结果。短短数日,他是经历了被人弹劾内宅不修私德有亏,后又被戴上了最令男人觉得耻辱的绿帽子。

这桩案子本属于京畿衙门所管辖,但因着皇嗣一事关系重大,便移交到了刑部,受理此案的正是谢弗。谢弗以最快的速度审完案子,应皇帝的召见进宫回话。

以前他入宫,都是以穆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这次是他第一次以命官的身份入宫。甫一踏进宫门,莫说是宫女嬷嬷,便是御卫太监也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那矜贵无双的从容不迫,世无第二的芝兰玉树,当真是青天官服迎风斩,玉面神颜冷如刀,令人赞之叹之。

前殿比后宫更能彰显至高无上的尊贵,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尊青龙石雕。身似长蛇龙角似鹿,正欲腾空飞升而去。

太监在殿外通传,皇帝听到声音后抬头。

逆光之中,一身深绿獬豸官服的年轻人进了殿,像是明月破空而现,忽然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子,更是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

难道他真的年纪大了?

不。

他正值壮年,千秋鼎盛,何来老字一说!

那些个不懂事的儿子们和居心叵测的臣子们,哪个不是盯着他的皇位,一个个巴不得他早日驾崩。

简直是不孝不忠!

他面色沉沉,威严之中又有乾坤独断的霸气。

谢弗上前,将卷宗呈上。

这个案子不复杂,查起来也容易,只是拨出萝卜带出泥的,没少扯出六皇子府的一些后宅破事,大多都与争宠残害皇嗣有关。

粗略一算,死掉的妾室有十余人,那些没能生下来的孩子居然有近二十个之多,气得皇帝雷霆大怒,一掌拍在龙椅上。

他之所以生气,一是怒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将后宅弄得乌烟瘴气。二是恼所有人都说老六风流潇洒,性情最是像他。

殿中一片死寂,空旷而肃静。

谢弗微垂着眸,看上去恭敬而平静。

皇帝眯了眯眼,示意他再上前一些。

“朕若是记得不错,你和老十老十一是同一年的吧?”

“是。”

皇帝忽然叹了一口气,老四死了,老七被贬,老六差点让他蒙羞,其他的不是平庸就是懦弱,能当大用的没几个。

一众皇子中,品性才情最为出众的是老十一,可惜老十一从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太医说恐怕今年都熬不过去。同样是从小体弱,这孩子近年瞧着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好,而老十一却是日渐衰弱,已然是快要油尽灯枯了。

老十倒是老实本分,无奈太忠厚无能了一些,委实是有些拿不出手。他一堆的儿子,如今看起来没有一个比得上谢家这根独苗。

穆国公曾说过,得此一子,胜过无数。

一时之间,他居然有些嫉妒。他的目光落在卷宗上,当看到那小妾和奸夫的判定只是流放时,他不太赞同地拧了拧眉心。

胆敢羞辱皇族者,非凌迟不能解恨。

他在卷宗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意思不言而喻。

这就是帝王。

顺者昌,逆者王。

臣子之于天子,无非是棋子与刀剑。有人为棋,有人为刀。棋子要听话懂事任人摆布,刀则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穆国公府就是姬氏帝王手中最好用的刀,穆国公是披荆斩棘的名刀,而谢弗就是还未历练出来的新刀。

持刀者最喜欢足够锋利的恨,若是新刀,还得要再磨一磨。

“近佛者善,益之,你还是太心软了。”

善?

他么?

谢弗眉目依旧垂着,长睫与其阴影完完全全遮盖住他眼底深处的暗沉与戾气,让人窥不见一丝一毫。

他记得第一次入宫时,他就见到了这个男人。他听着这个男人恩赐般地夸奖他,还说他长得像父亲。

何其可笑。

他明明长得像元嬗,几乎像了有五六分,而这个男人居然一点也没有认出来,还说他像毫无骨血关系的父亲。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早已忘了元嬗。

元嬗不顾一切生下他,又厌弃于他。而这个所谓的生父,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哪怕他就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这般荒淫无度风流成性始乱终弃之人,竟然是一国之君!

既然觉得他太心软了,那他就硬一些。

“若要严惩,六殿下也难逃其责。”

皇帝闻言,面色一沉。

“你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臣以为六殿下有监管不当之责。”

冰玉相击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皇帝的目光徒然变得无比凌厉,直直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依大郦律法,仆从行凶,主家也要被问责。事发在六皇子府,共计八条人命,全是六殿下的妾室。臣以为,六殿下难逃纵容妾室相互残杀之责。”

这下皇帝的脸都黑了。

他是喜欢用刀,越锋利越好。但若是这刀不听话,胆敢相向主子的话,要么教之掰正,要么毁之。

“依你的意思,是想定老六的罪?”

“非臣之权,而是大郦律法之威。”

皇帝冷哼一声。

将那卷宗重重甩过来,“你要记住,大郦姓姬!而你姓谢!”

谢弗缓缓抬眸,一字一字。“臣不会忘,臣永远姓谢。”

喜脉

殿中气氛僵冷, 一时间万物皆喑。

地上的卷宗散开,那黑色的大叉像是催命的刀剑,一刀一剑交相呼应暗藏着无尽的帝王威严与杀意。

皇帝厉目如炬, 隐含怒火。

“你既知为臣之本分, 焉敢违抗朕?”

“大郦律法乃太宁帝在位时所创,取历朝之所长,弃糟粕与短缺, 齐朝堂与民众之建议, 方修得一套刑罚之法。臣审理此案依据的是第一百七十三条,凡通奸者, 男女皆刺配流放。陛下以为臣刑罚太轻, 那臣只好参照第二百十一二条,凡御下不严者,可酌情追究其主之责。”

殿中的宫人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死气在空气中漫延,沉沉的压抑不停在堆积,仿佛在酝酿一场腥风血雨。

上座是神色不虞的帝王,下面是平静不惧的臣子。无论帝王的怒火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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