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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一场秋雨急落急收,马蹄踏着半湿的道路,回到了秦州城。

封无疾一路打马,又扭头往后看,他阿姊后面这几日赶路话更少,也只是前日在路上,将贺舍啜暂时被带去凉州的事向他交代了一下。

人是穆二哥抓的,先让他带走也应该,何况他也阻拦不了。

马过城中,他看看前路,回头提醒:“到了。”

舜音抬头看一眼路边,已到他住处,下了马背。

封无疾过来牵了她的马:“阿姊莫非耳朵还痛?”

舜音摇头:“没有。”自穆长洲走后,连日都没再痛,大概她注意都被转去了别处,手不觉又按一下心口。

封无疾道:“那便是那日虞晋卿说了什么,让你这几日都心思不定的。”

舜音解了披风,迈入院门,长睫一敛,掩了眼下青灰,什么都没说。

天就快黑,婢女在她住的房中点亮了灯,照至廊前一片绰绰暗影。

她走到廊上,忽而看见她母亲的身影,停下脚步,隔了几步远,谁都没说话。

封无疾已快步上前,扶住郑夫人:“母亲,我有要事与你说。”

郑夫人看着她,眼中灰败,一如当初:“你们出去报仇?”

封无疾小心朝舜音这边张望,插话道:“是我自己要去的,与阿姊无关,人已抓住了,是阿姊抓的!”

舜音说:“不是我抓的,是……”她顿一下,说出那个名字,“穆长洲,你自然知道他。”

郑夫人板着声:“我知道,你夫君。”

舜音一怔,喃喃重复:“没错,我夫君。”

似也没话说了,她朝郑夫人身上看了两眼,天色昏暗,灯影绰绰间似也看不分明,一如六年前离开封家入道观时,也看不分明,欠身见了一礼:“我本是探亲而回,就当拜见了。”说完转身,默默回房。

郑夫人什么也没说。

天黑透了,舜音在房中清洗、换衣,一样一样井然有序。

待披着衣裳坐在灯前,手上挑了挑灯火,竟觉连日来如梦一场。

往前推,从凉州离开时似也如梦一场。

她转头拿到自己的折本,翻开,忽从里面掉出什么,捡起来,是一份夹着的文稿。

展开,看到边角一行小字:凉州司马穆长洲赠夫人封舜音,独存。

没想到连这都带出来了。

她手一推,将东西缓缓收回去,自言自语一句:“狡诈……”

到处都是他留的痕迹,太狡诈了。

却又垂眼,想起了他泛红的眼:“真是狠心,时至今日,竟只有我不甘心。”

入夜时分,封无疾换过了药,悄悄溜出正屋,想看一眼他阿姊怎样了,走到房门外,却见房中灯火明亮,紧跟着房门拉开,她走了出来,直直走去了前院。

他好奇跟去,直到前院,看见她手里拿了什么,交给了院门处守着的一名护卫,很快又走了回来。

“阿姊做什么去了?”他忍不住问。

舜音低声说:“寄信。”

“寄往何处?”

她停一下,说:“凉州。”

凉州城中, 一清早,天刚显白,日头未露, 一队官兵刚刚如常开始巡城,张君奉已经站在了城门处。

不多时, 胡孛儿自远处哈欠连天地过来, 脸拉得老长, 一走近就嘀咕:“紧赶慢赶地回来,连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还得一大早就来查城防!”

张君奉没好气地压着喉咙:“你还叫起苦了,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替军司遮掩才不易!光是那么多军务便能压死我!”

胡孛儿粗嗓“哼”一声:“好在那狗东西被逮到了, 不然这趟白跑了!”

他们前些时日赶回凉州时已经是深夜了,张君奉候在城外接应,趁夜让兵马归营休整,而后又将那半死不活的贺舍啜偷摸押到暗处藏好,委实花了些功夫。

这几日下来看着一切如常了, 可积压了一堆的事在这里, 少不得要忙碌。

张君奉往军司府的方向望:“军司可是回府了?”

胡孛儿摇头:“打回来后就没见到人。”

二人正要强提着精神往城头上走,忽见一匹黑马自城外而来, 凛凛然奔入了城门。

穆长洲一袭乌墨袍衫, 挎弓疾驰而来,在城下勒马。

胡孛儿睁大眼看他,走近问:“军司莫不是又从营里来?”

“嗯。”穆长洲长腿一掀,下了马背。

张君奉了然,看一眼胡孛儿。

二人打着眼色, 看来此番出去一趟回来,军司比之前还要沉于军务了, 这般架势,简直是日夜不息。

“人还活着?”穆长洲忽而问。

胡孛儿停了挤眉弄眼,忙压声道:“死不了,时刻都盯着,人还没醒呢。”

自然是说贺舍啜。

穆长洲又问:“府上如何?”

张君奉明白,是说总管府,小声回:“总管头疾越来越重,其他倒是如常,近来府上要为总管准备寿辰了。”

诸事问完,似没别的可说了,穆长洲将弓搭于马背,迈步上城,要亲往城上去查视城防。

张君奉忍不住跟上一步:“秦州离得不远,军司路已铺好,此番何不将夫人带回呢?你若执意带她回来,封家也不得不从。”

胡孛儿在后面搓手点头,跟着道:“就是,不若我再寻个由头出去,直接去将人弄回来!”

穆长洲止步,回头说:“什么叫弄回来?”

“……”胡孛儿被他口气给镇住,才意识到可能是说错了话,络腮胡都抖了一下。

张君奉也觉意外,当即闭了嘴。

穆长洲停在半道台阶上,沉眼不语,偏了下头。

二人会意,连忙往上走,去查城防了。

穆长洲站了一瞬,转头遥遥望向东南,天边一束朝光出云,风自此而去,不会回转。

也许人也像这阵风。他其实早就已经强留了,封舜音不可能没察觉,但她那样的,人如风冷,心也如风捉摸不定,若真不愿,谁又能留得住。

转回目光,他嘴边抿紧,又回身往下,还想什么,如今大权在握,多的是要忙的事。

忽来一匹快马,飞快冲入城门,马上跃下个小卒,背插驿字旗,本该跑向城下信驿处,却捧着封信直朝城下跑来:“军司,有信至!”

穆长洲走到城下,双眼未抬:“何处寄来的?”

“秦州。”

他一下止步,看了过来。

城头上的胡孛儿和张君奉听见了些许动静,齐齐伸头往下看,就见穆长洲站在城下最后一步台阶处,伸手拿了驿卒呈上的信,迅速拆开。

传信的驿卒已经离去,只他长身笔直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如一瞬间就入了神。

“刚说那是哪里来的信?”胡孛儿伸头伸脑问。

张君奉低声:“秦州。”

胡孛儿顿时双眼瞪圆如铜铃:“嗯?难道是……”

穆长洲低着头,手指展着信,看着里面的字迹,熟悉,却又晦涩。

一眼就看出是她写的,却是用的密语。

封家的密语他只一知半解,但细看,这并不是最难的,比起她当初传信封无疾的那些已简单多了,却也不能一眼窥出其中含义。

他凝着目光,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几乎同时,心底回忆着当初一同在外时她解出密语的情形,拿出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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