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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前开始涣散,竟看到一个人跪趴在水面之上。

她眼睛通红,泪水不断掉落进湖水中,不停地叫他“三表哥。”

卫陵看着她,哭地那样伤心,像要将满腔心意都哭出来。

“三表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伸手进水里,想要拉住他。

卫陵本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在即将碰到时,手指微缩,没有去拉她的手。

湖水很冷,她拉不住他,更救不了他。

卫陵感到身体越来越轻,往下沉坠,濒死的感觉让他难受万分,眼前愈加模糊。碎光只剩一线时,他却听到“嗵”的一声,有人跳入湖中。

“曦珠!”

卫陵惊醒坐起身,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定。

怔然片刻后,他掀开帐子走下床去。

天色未亮,他从铜盆抚水将脸上的冷汗洗去。

抬起头,透过架上的镜子,卫陵看到一张阴翳沉郁的陌生面容。

平安符

曦珠是在翌日听说宴会后程发生的事,因为她。

卫陵为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竟差点打了那些姑娘们,还放言让人滚,让应帖而来的官家勋贵颇有怨言。

晨时,外院洒扫的丫鬟说地绘声绘色,让她不禁想起卫陵鞭打温滔时的样子。

但曦珠知道卫陵不会那样做,这个时候的他只是行事肆意,不顾忌他人颜面,却绝不会做出伤及女子的事。

可他为何会这样?

那些羞辱非议的话大多没错,另有臆想偏颇,终不过碎语。

曦珠前世听了很多,从最初的难过,到后来的麻木,不会再放在心上。若一直将他人的无心之言记挂,是徒累自身。

遑论经过一世,再听到同样的话,曦珠听过也就罢了,她只是疑惑卫陵如此生气的缘由。

转念之间,若是闹成那样,卫陵和姜嫣见过了吗?

曦珠的思绪被一声呵斥打断。

“小心你们的口舌!”

青坠看 向庭院,正清扫尘土落叶的丫鬟们吓一跳,回头见朝她们走来的人,还有檐下的表姑娘不知听了多久,忙不迭告饶是自己多嘴,再也不敢了。

曦珠回神,叫住了青坠。

“提醒一二句就好,不要罚。”

昨日的事情,不定现在有多少人在传,堵着这几张嘴算什么,终归都是公府的人,她不想接下来的日子让这些人对她有怨念。

说她不想多生是非也好,或是她没脾气也好,她都不在乎。

曦珠回到屋里,没一会蓉娘进来,面上尽是担忧。

她将姑娘搂在怀里,道:“你别听信那些话,咱们是要嫁作正妻的,到时国公夫人会为你找好婚事,定是个清白的好人家,又对你好的。”不会去做劳什子的妾。

曦珠靠在她温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声,半晌却道:“蓉娘,若是以后我……我不想再在京城,那我们回津州,好不好?”

话音甫落,蓉娘惊讶地望着姑娘。

她想姑娘现下定因那些话难受,才说出这样的话,但要回去多难,柳家家底都被搬来了京城,柳家只剩姑娘一人,若是能独撑门户,当时夫人也不会写信来京城托付。

想及此处,蓉娘更是心疼地说些宽慰的话。

曦珠仰头朝蓉娘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件事。

还不到时候,刚才只是试探。

到了傍晚时,有其他院的丫鬟过来春月庭,是来送东西。

青坠接过紫檀嵌螺钿镜匣,见精美得很,惊讶问道:“谁送来的?”

丫鬟道:“是秦家大爷托咱们二爷送的,说是表姑娘昨日被秦家小姐给说了碎语,特意赔礼过来,望表姑娘勿怪。”

青坠捧着礼回了屋。

曦珠听了她的话,再瞧那镜匣,只觉沉闷窒气,没让青坠摆在妆台上。

“随意收去哪里放吧。”

她实在不愿看到出现在眼前。若是可以,烧了更好。

赏荷宴的第三日,是十五中元节。

杨家为百年世族,崇尚礼佛,每年都会捐献大笔银钱给寺庙,用以修缮及布施等事。镇国公夫人出身杨家,平日也时常拜佛。

早些时候就预备过节带着府上众人去京郊的法兴寺上香祭祀。

这日天气炎热,明晃晃的日光不一会就将人照地冒出汗来。等仆从套好马车,众人纷纷登车坐进去。

待人齐了,车夫赶马,就朝法兴寺去。

曦珠同卫虞一道。

一路上,卫虞如坐针毡,还是说起了几日前的宴,那些话让表姐别往心里去。

曦珠浅笑地说若非她提起,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卫虞轻蹙的眉才松缓下来,又高兴地说起另些事。

曦珠安静地听她说,偶尔会略微疑惑地问些话,这无疑让卫虞更加兴致勃勃。她喜欢和表姐说话,自己一大堆的话,却难得找到个愿意听她说的。

马车在朝山上的小道去,半掀的帷裳外,吹涌进清凉的山风,裹携繁盛松林独有的木质清香。

前后亦有要上山拜佛的人家,能听到他们模糊不清的低语。

耳畔没有声了,曦珠转目,看到卫虞已经半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路途遥远,少说要两个时辰,又闷坐车里,难免困乏。

曦珠偏头望着外间景色,一幕幕地从她眼前流过,与记忆里深藏的那些画面重叠在一处。

原来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从后头赶来,落到地面上的声响,犹如紫电惊雷,挟杂雷霆之势。

曦珠怔然。

不用去看,她也知晓那是卫陵的坐骑,是国公在他五岁时挑选送予的汗血宝马。

前世她曾站在公府的大门前,和众人期盼地等待他从北疆回京。

而当这样的马蹄声在长街的尽头响起时,她便知道他回来了。

她很快也要见到他了。

在他快要经过时,曦珠却将帷裳轻轻抖落,遮去景色,也挡住了一道似乎要看过来的视线。

很快,热意在车厢内蒸起,将卫虞热地从睡梦中醒来,迷糊地嘟囔声,曦珠愧意地想要再掀起帷裳,让些风透进来,恰好到了法兴寺。

众人下车后,曦珠看到最前面的卫陵,他正和姨母说话。

不过隐在人群中的一眼,他极快地察觉出,朝这边看过来。曦珠向卫虞靠了靠,垂眼躲开了他的目光。

见不远处表妹的神情,卫陵手里还握着缰绳,交给跟上来的仆从,心下起了莫名的情绪,却不知是什么,只让他越加焦躁。

卫陵本不欲来拜什么佛。

他又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求人不如求己。

但这些日他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从前夜里几乎不做梦,他生来不缺少什么,靡衣玉食、金银玉器,还有一堆好友同行玩乐,即便惹出祸事,自有家中势力摆平,有什么是需要到梦里才能寻求到的?

可自从表妹来府上,见过面后,他就连续做了几个奇怪的梦,且总是回想起忘不掉,这算什么事。

难道他求之不得的是表妹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就连卫陵自己也愣怔住。

杨毓早两日就让人照例和小儿子说要来寺庙的事,但知他不会来,这日一早果然没见到他的身影,谁道后头竟会自己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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