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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姚崇宪这些日?担心卫陵的伤, 专让身边的随从每日?过公府询问,方才得知他醒, 就赶紧骑马过来?。

路上,天落细微毛雨,这会头发和身上都润湿了。

姚崇宪随手捋去脸上的雨水,对阿墨唤道:“去给我拿条干巾子来?。”

说着话,拖个凳子到榻边, 离人近些。

皱眉疑惑道:“怎么不讲话?”

卫陵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脸上, 过一会, 才想起这个人。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 从幼年时,就在一块玩耍, 闯祸了,也是两?个人互相掩护,挨了打骂,下次仍敢。

他们曾有歃血为盟的友谊,最后?却在京城混乱,狄羌犯境时,对他说。

“卫陵,成?王败寇,这怨不了我,也怨不了姚家?,要怪就怪太子气数尽了,你卫家?气数也尽了。人都要往高处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姚家?早就叛变,他的父亲金吾卫统领投靠了六皇子,泄露太子逼宫的秘谋,做了内应。

卫陵想起那封几乎让曦珠送命的信。

她在里面如此写。

“我一醒,这处就来?来?往往的,好不容易消停下,还想着睡会,哪里来?的精神和你说话。既来?看过,没?是误传,就赶紧走,别扰我休息。”

卫陵单臂枕靠,睨他道。

姚崇宪嘴上愤懑,“我冒雨来?看你,到了连口茶都不让喝,就让我走,你是太没?良心了!”

却自顾自拣起榻桌上的青瓷茶盅,倒了满杯的云雾,仰头灌下。

卫陵笑?起来?,见他连喝五杯茶水停下,下颌微抬,点了点他身上的衣裳,道:“我不是怕你受罚吗,该不是直接从神枢营出来?的?”

“算你有良心,我也是着急,都没?来?得及告假。”

他接过阿墨拿来?的巾子,低头擦起身上玄色衣袍的雨水,不在乎道:“不过小事,扯不上罚。”

几句调侃过后?,姚崇宪不免想到那日?山中的情形,肃了眉目问起。

卫陵便将那日?的事说给他听。

说到后?头,姚崇宪舒口气,庆幸道:“好在现下没?事了。”

此次秋猎可是他提出的,倘若卫陵再醒不过来?,头一个担责的就是他。这些日?,父亲愁得慌,还帮着卫二爷找起大夫来?。

接着就气道:“你是不知你没?醒的这些时日?,温滔那个龟孙都说了什么。”

卫陵听他说着,起初想不起温滔是谁。

记忆遥远,这样的人物也太过微渺。

但很?快,那日?盛夏藏香居门前,温滔欺辱曦珠的场景跃入他的脑海。

他闭了闭眼。

原来?是大理寺少卿温甫正的儿子,一个迟早会被遗弃的庶子。

“他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也没?本事到咱们跟前吠!”

姚崇宪骂地起劲,一掌拍在桌上,砰地好大声响,茶盅都跳了跳。

卫陵手抵着额上覆遮的白纱,一脸痛色道:“小声些,他骂的是我,你那么大气性干什么,吵地我头疼。”

姚崇宪声音立时委落,见他脸色好转,语调放平些道:“先前他要这样骂你,你可不管不顾冲出去收拾人了,现在脾气倒好。”

“你看我这样子,冲的出去吗?御医说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纵使我要收拾人,也得等我好全了。”

卫陵叹气地晃了晃腿,有些无力。

姚崇宪也叹气,揪着眉头道:“这不过半年,你就养多?久的伤了。我看每回王颐在,你都要出个事,下回要出去玩,别带他了,这次秋猎要是我与你一道,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壶里的茶都喝完。

卫陵仍是躺靠着,见姚崇宪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阖上眼前,叫来?阿墨。

“等会还有人来?,都推了。”

“要是王颐,让他进?来?。”

王颐是在申时得到的消息,等到公府,已是一个多?时辰后?。连绵清寒的秋雨里,由丫鬟领到破空苑廊下,再经阿墨带进?里间。

一室阒静,御医正给榻上的人看伤。

王颐这些天羞愧地不行,那日?自己无用,没?帮上卫陵半点忙,反倒让他先跑了,单留下卫陵对付那些恶狼,才会受重伤,昏睡不醒,弄得卫家?上下不得安生?。

父亲当日?从司天监回来?,听说此事,指着他转圈唉声:“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个三小子一道,他出事了,你反倒好好的,让卫家?的人怎么想?”

母亲则哭道:“那也不是颐儿的错啊,他要留下,说不准早喂狼了,还能好端端在这里。更何况是卫陵让他先走的,后?头要没?颐儿叫人,那人早流干血没?了。”

父亲母亲争论厉害,他听着难受。

越到后?头,卫陵迟迟不醒,他更是担心地彻夜不眠,甚至起卦占算,得见结果,才不断安慰自己人会醒的。

这会终于得见人睁眼,王颐彻底放心下来?,不由对卫陵笑?了笑?。

卫陵避着御医上药的动?作,伸臂指桌旁的圆凳,道:“你先坐,等我头上的药上好了。”

王颐点头坐下了。

心上的石头落地,又是这样的静,落入眼里的东西就多?。

这是他第三回 来?破空苑。

第一次还是在六月,来?探望卫陵手臂上的伤,只在院外那棵梨花树下。第二次是在十日?前,当时哄闹慌张的一群人,将重伤的卫陵送来?,他被挤后?在厅外。

这还是第一次进?到起居的室内,也看到了里面的陈设。

他都还没?有环顾,就先被靠墙的博古架吸引目光,高及九尺多?,粗略有五六十格,大小形状不一,错落分?布,几乎被塞满了。除去一只银葫芦、海蓝宝碧玺玻璃杯、雕透花象牙套球和两?只长颈瓷瓶,其余格子大多?放的玉石。

从下至上,王颐只认出青田、寿山、灵璧和宣州白石。有些材质透亮莹润,一看便是价贵的。还有半数看不出价,像是随地哪里捡来?的,都胜在造型奇特。

再往上,却是已经雕刻好的摆件。

或玉或石雕的蟾蜍、蝉、雀、蟢蛛,还有一宽长格子里,有一套五只的玉螳螂,形态各异,有一只四仰八叉的龟反倒背,被随手放在里面。

至于剩下的格子,堆杂着各色木料。最顶上还有七八卷木简书籍,夹带支竹笛,全拥挤在一格。

博古架的左侧,是一方铁梨木翘头案,上面无规无矩地散放木料铁片和刻刀。黄花梨嵌玉的笔架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支湖笔。徽砚和半开的拜匣旁侧,是本被翻地旧黄的书,早没?了封皮。

照理,书案这类应该放在书房,而非寝房。

王颐由着这张案再看过去,

后?面箱柜的兰锜上架着两?把刀,一是雁翎,一是唐横。右侧有两?把形制不同的弓弩。

镇国公府以军功传家?,有这些再正常不过。

在旁侧,是一捧奇形怪状的木头,好似和桌上的同属一种,已是被刻的,却看不出是什么,凌乱不堪地堆在一起。

整间屋的摆设都是随意的。

王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屋子,不管是他的,还是他曾去过的亲友家?里,就没?这样的。即使自己不爱收拾,也还有丫鬟帮着,不会这样杂乱。

却在这乱里,王颐忍不住看过去,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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