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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傅归宜是她的逆鳞。

裴璟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傅归宜在她心中确实独一无二。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

无论傅归荑多么在乎他,他终究只是一个“死人”,自己何必去跟死人计较,庸人自扰。

他要做的不是跟死人争夺傅归荑谁更重要,而是如何利用这一点去攻破她的心防。

裴璟承认自己很贪心,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傅归荑这个人,他还想要她的心。

因为他的自大,他走了此生最错的一步棋,亲手将她心上枷锁的钥匙折断,傅归荑被永远困在名为“傅归宜之死”的牢笼里。

他只能咽下这个苦果,再想办法让她挣脱桎梏。

西厢房的那间屋子,就是他为傅归荑准备的缓冲空间。

寝殿内,一片漆黑。

裴璟进来时听见空气里传来若有似无的低泣。

他关上门时用了巧劲,一声不大不小撞击声成功地打断了哭声。

走到床榻时,傅归荑背朝他蜷缩成一团,抗拒的意味明显。

裴璟小心翼翼掀开被褥,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地躺在她身边,像往常一样用手揽住她的腰侧。

怀里的人身体猛然一颤,旋即变得僵硬,很快又逼自己放松下来。

裴璟一整晚都只是单纯地抱着傅归荑,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在身边。

第二日,傅归荑从早到晚都在西厢房里独自静坐。

第三日,第四日亦如此。

裴璟吩咐过,不得去打扰她。不仅如此,他还吩咐膳房一日三餐都依照苍云九州的样式送进去。

傅归荑垂眸看见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两杯清酒,一桌子不重复的菜式轻声道:“哥哥,吃饭了。”

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整整十日。

裴璟每夜拥她入睡,忍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问。

白日傅归荑在西厢房独自呆着,伺候她的人守在院子外,无令不得擅入。

这是裴璟头一次尝试给傅归荑完全的,私密的,不受他控制的空间。

无论她在里面做了什么,只要她不想说,他就不会知道。

裴璟希望她能充分的自我释放对傅归宜的愧疚与自责。

第十一日,傅归荑午时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让人取来逐月弓。

那一整个下午,她虚无箭发。

当夜,裴璟回来的时候,傅归荑出乎意料地没有熄灯,而是沐浴更衣后靠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

听见响动,她放下书,冲裴璟说了句:“回来了?”

裴璟压抑住激动的心嗯了一声。

他沐浴洗漱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上了榻。

傅归荑抿着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一咬牙一闭眼,主动贴上他的身,手往裴璟的前襟里探。

“你在干吗?”裴璟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语气温柔。

傅归荑的手悬在空中,难堪地别过脸不说话,颤动不止的长睫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无措。

“你不会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我的感谢?”

傅归荑的呼吸变得急促,双唇绷成一根直线,默认他的说法。

裴璟没有生气,轻笑着将她扯进怀里,双臂绕过侧身紧紧环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

“不需要,傅归荑。”裴璟蹭了蹭她的乌丝:“我做这些不需要你用自己来回报我,只愿你能放下过去,眼睛朝前看。”

裴璟的声音连着他的胸腔,沉稳有力地敲击在傅归荑的耳膜上。

“我没有放不下……”

裴璟:“好、好、你没有。我知道的,你聪慧过人,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傅归荑骤然收声。

裴璟抱了一会儿,准备她塞进被褥里,临近冬日,空气愈发冷冽。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襟口微湿,还透着凉意。

裴璟愣住了,他没想到傅归荑会哭。

她生性隐忍,不会轻易在人前表露情绪,尤其是哭泣这种懦弱的行为,更不愿在他面前暴露。

除了在傅归宜死时她哭得不能自已,剩下的都是被他在床榻间逼出的泪光。

裴璟的手改为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微凸的脊骨,低声叹道:“他的死与你无关,当年是,如今亦是。”

裴璟告诉她,父亲曾派人向他打听过一个人,只不过当时他忙着北伐,只将此事交给下面的人留意。

但镇南王后面没再问,他也忘记了,现在回想起镇南王的描述,大概就是傅归宜。

“他们从没有怪过你,在你父亲母亲眼里,傅归宜和你都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孩子,没有谁比谁更重要。”

“偶尔听他提起过你,眼神和口吻都是骄傲,你从不是他们的累赘。”

话音落地,傅归荑身形微顿,而后全身颤抖得厉害,后背上下急剧起伏。

裴璟一会儿拍背,一会儿顺气,最后见她实在是抽搐得厉害,不得不强行把人挖出来。

傅归荑似乎觉得很丢脸,她用力挣扎着。

裴璟怕伤到人不敢使劲,只是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从前往后拥住她,两人贴得密不透风。

傅归荑抬起手,又放下。

反复数次,最终缓缓放在裴璟的后肩上,慢慢收紧。

裴璟再也没有出声,默默借出自己的肩膀陪在她身边。

夜风沁骨,傅归荑全身颤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懊悔自责始终如影随形地像个幽灵一样跟着她。

她没有一刻不后悔,为什么当时她要放手,为什么她不能健康一点,为什么

都怪她拖累了大家,哥哥本来可以活下来。

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累赘,拖累父母,拖累哥哥。无数次想过若是那个夜晚死的是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解脱。

亦或者死在那个落水的冬夜,埋在若依河底,随着河水流淌滋润苍云九州大地上。

父母从未因哥哥的死责怪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在她面前说过。可傅归荑宁愿他们打她,骂她,也不想看母亲独自垂泪,父亲掩面沉默,却在她面前强装无事发生。

她一直觉得父亲母亲是埋怨她的,尽管他们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逐渐释怀,而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傅归荑哭累在裴璟怀里。

裴璟轻手轻脚放开她,把人平放在榻上,手指替她擦干残余的泪痕,拨开湿润的碎发。

他躺在傅归荑身侧,手握住她垂落的五指,逐渐扣紧。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归荑接连为十几名世子送行。

南陵初雪当日,她在西厢房坐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她叫人送来笔墨。

第二日,她去找了邓意。

傅归荑艰难地开口:“阿意,我有话跟你说。”

邓意看见傅归荑刹那间红了眼框,心毫无征兆地痛了一下,面容凝重。

“阿意,哥哥死了。”

傅归荑本以为自己很难开口,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缓,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得了急病,前段时间没的。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害你们辛苦了。”

邓意张开口又闭上,出声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傅归荑身前,两只手握住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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