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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坐有片刻,站起继续前行,俩人侪对鸟没兴趣,一路走马观花,至猛兽区,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熊山不见熊,虎笼不见虎,豹子四仰八叉,狼群趴地吐舌,熊猫馆有空调,熊猫躺平吃竹子,憨态可掬,俩人隔着玻璃看了会儿。兜半圈后,已过中晌,日阳高照,潘逸青说,要么我们去食堂坐坐,顺便解决中饭。玉宝说,好。

到了食堂,黑压压坐满游客,好容易等到空座位,俩人坐下。

潘逸青要去买饭,玉宝笑说,我带了干粮来,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从布袋里取出三只铝饭盒,打开盖子,一盒点心,有烧卖,煎饺,千层饼和春卷。一盒两个茶叶蛋和四块五香豆腐干。一盒糟货,有糟门腔、猪肚、带鱼、素鸡等,东西不多,但花样不少。潘逸青挟春卷吃,吃后说,玉宝做的。玉宝说,是呀。潘逸青说,这春卷为啥比饭店里还好吃。玉宝笑说,就黄芽菜、肉丝、香菇三样,并没有特别之处。潘逸青又挟烧卖吃,再是千层饼、煎饺,玉宝吃的少,只是看着潘逸青大快朵颐。

潘逸青说,玉宝为啥不吃。玉宝说,我早饭吃的晚,一点不饿。潘逸青说,我吃太饱,没肚皮装糟货了。玉宝说,可以带回去吃。潘逸青挑眉说,真的,这么好。玉宝点头说,真的,不过要答应我一个请求。潘逸青说,是啥。玉宝说,我能摸摸逸青的眼睛嘛?潘逸青怔了怔,爽快说,好。俯身凑近到玉宝面前,玉宝的手指不由颤抖,轻缓地抚摸着,双眼皮,睫毛浓长,眼珠乌黑柔亮,浸在泛青的水潭内,眨巴一下,起了风,闪过一抹浮光掠影的微亮。玉宝视线有些模糊,缩回手,噎着喉咙说,谢谢。潘逸青站起说,我去买桔子水。玉宝没有阻止,虽然水壶是满的。

潘逸青回来时,玉宝的神态如常,接过桔子水,吃了口,腻喉咙,微笑说,就请我吃桔子水。逸青二哥请我去凯司令,吃咖啡和栗子蛋糕。潘逸青说,原来玉宝欢喜吃凯司令。玉宝说,阿个女人不欢喜呢。潘逸青笑说,我现在穷学生一个,大学四年,学费生活费,侪是大阿哥负担,等我工作以后,会请玉宝去凯司令,吃咖啡和栗子蛋糕。

玉宝说,逸青不要误会。潘逸青说,不是误会,我会得对玉宝好的。

玉宝摇头说,逸青真的误会了,看着逸青的眼睛,就像看到我从前的阿弟。

潘逸青立刻明白,叹气说,一点机会都没。玉宝说,嗯。潘逸青说,我有些难过。玉宝说,难过啥呢。潘逸青说,再吃不到玉宝做的烧卖、煎饺、千层饼和春卷了。玉宝笑着不搭腔。

潘逸青说,我突然想出个办法。玉宝说,啥。潘逸青说,我还有个大阿哥,条件霞气优秀。玉宝说,讲讲看。潘逸青说,大阿哥,同济大学土木专业,毕业就去了香港,在房地产开发圈子,鏖战数年,有非常不错的口碑,后来加入中海,全力帮助中建拓展海外市场,短短三年就带领团队,在香港集齐了五张 c 牌,非常人能够办到。玉宝想见见面么。

玉宝说,可以。潘逸青说,玉宝一定会欢喜大阿哥的。玉宝笑笑,听过算数,当耳旁风。

玉宝骑自行车,回到弄堂,五尺的棕棚摆在弄堂凹处,老师傅拿着梭子、铁榔头和棕线在修补,阿姨爷叔,立在边上看闹忙。赵晓苹说,玉宝回来了。玉宝说,嗯,还没好呀。赵晓苹说,早哩。杜阿婆挤过来说,妹妹,修棕绷啥价钿。赵晓苹说,外头一张大团结,把我只要八块铜钿。杜阿婆说,是便宜,这位师傅修的灵吧。赵晓苹说,灵的,人也老实,阿婆看呀,舍得花力气,棕线绷的笔直,不像人家,松松垮垮,用不了两三年,又坏掉。杜阿婆说,我屋里的棕绷也想绷一绷。赵晓苹说,可以,阿婆自家和师傅商量。十号里弄的李阿嫂,屋里棕绷,也是这师傅修的。杜阿婆说,哟,李阿嫂老疙瘩的人。赵晓苹,是呀,老师傅了,手艺过硬,不错的。

玉宝无意抬起头,看到王双飞站在窗户前,似乎正朝这边望来。

故人

孔雪打电话给潘逸年,有个饭局,问要不要来。潘逸年说,没啥兴趣。孔雪说,魏先生也会来。鸳鸯楼项目,讲起来是市政工程,但该报批的手续,一个不少,终会落到魏先生这里。

潘逸年说,正因如此,更要避嫌。孔雪说,鸳鸯楼项目工期紧,多少人眼睛血血红盯牢,报批手续,能提早一天出来,总归好的。潘逸年沉吟不语。孔雪说,来嘛,魏先生、朱总、严先生会带夫人来。权当交个朋友。潘逸年松口说,几点钟,地址。孔雪说,夜里七点钟,和平饭店,潘总也带女朋友一道来。

潘逸年挂掉电话,对潘家妈说,我有个应酬,不回来吃夜饭了。潘家妈说,奉劝一句,万恶淫为首,酒是色媒人。潘逸年笑叹,姆妈,现在担心这个,是否晚了。潘家妈笑说,记得酒少吃,早点回来。潘逸年说,尽量。进房调了件衣裳,玄关换鞋时说,逸青人呢。潘家妈说,逸青去相亲。潘逸年说,相亲,和啥人。潘家妈说,贵人多忘事,和林玉宝呀。潘逸年有了印象,没再多讲,拉开门走了。

玉宝回到家,玉凤、黄胜利和小桃不在,霞气安静。桌上摆一盘黄枇杷,薛金花盘腿坐着,剥了颗往嘴巴里送,玉宝说,哪里来的枇杷。薛金花说,秦阿叔送来一捧。再拈起颗,撕掉枇杷皮,托起蒂子给玉宝。

玉宝接过吃了,忽然说,我听到弄堂里有风言风语。薛金花说,随便讲,我吓啥。玉宝没响,薛金花说,我就欢喜往秦阿叔屋里跑,吃吃咖啡,谈谈人生,听听靡靡之音,秦阿叔屋里,收拾的比女人家还清爽。玉宝不搭腔,薛金花说,再讲,我和秦阿叔也不可能。玉宝说,此话怎讲。薛金花说,秦阿叔也作孽,老早大学里教授,有知识,文质彬彬,运动起了,非讲和学生乱搞男女关系,誓死不交待是吧,就打,把那玩意打坏了。老婆上吊自杀,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玉宝说,姆妈大把年纪,还介意这个。薛金花咬口枇杷,想想也笑了说,玉宝懂个屁。

玉宝说,听闻秦阿叔,有幢花园老洋房,在淡水路。薛金花说,是呀,又如何,收归国有,工人老大哥搬进去,一间间 72 家房客,西洋窗挂黄鱼鲞,雕花阳台晒萝卜干。有还不如没有。玉宝没响。薛金花说,如何。玉宝说,啥。薛金花说,和潘逸青相对眼了。玉宝说,我看着潘逸青的眼睛,就像看到了阿弟,阿弟讲,大家要多点真诚,少点罅隙,好好过日节。薛金花说,再想想。玉宝说,不用想了。薛金花说,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玉宝说,是。薛金花彻底没话讲了,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忽听有人笃笃敲纱门,薛金花说,啥人啊。外面人说,薛阿嫂,搬砖去。薛金花精神大振,扯嗓子说,等等我,马上来。

潘逸年来到和平饭店,报上姓名,服务员指引进包间落座。孔雪过来介绍,这位是,中房建设的朱总及太太,朱总和潘逸年握手,笑说,久仰潘总大名,鸳鸯楼工程竞标,输在潘总手下,输得心悦诚服。潘逸年说,哪里,是朱总承让。

孔雪说,这位是,建行的严先生及夫人。潘逸年主动握手,客套几句,权衡份量,再交换名片,彼此成为朋友。

香港李先生也在,带来一位小美女,低声说,我新交的女朋友,潘总眼光好,觉得如何。潘逸年看一眼说,品味越来越高了,李先生说,有点吃不消。潘逸年说,啥意思。李先生说,小年轻,玩的花样多,我近腔总感觉,腰膝酸软,两腿无力。潘逸年笑说,李先生要保重身体。李先生说,我已经开始吃滋补品,成份有鹿茸、海马、杜仲、肉苁蓉几味药。潘逸年笑而不语,李先生说,还有就是作,作天作地,作的我钱袋子,越来越空。潘逸年笑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话音刚落,包房门打开,潘逸年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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