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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二)

 

他们本打算约定的那天晚上在樱桃庄园见,结果没想到那天早上10点不到,他们就齐齐站在了位于第三区的中央医院里。曼森醒了。这个醒也就是最表层的意思,他在早上7点睁开了眼睛,很轻地眨了几下后就又闭上了,此后又缓了一个多小时,才又再次睁开,此后就一直保持着半阖的状态。医生护士给他做了最全面的检查,又齐齐聚在病房盯了一个小时的仪器数值变化,确认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负责医生这才拍板把曼森移出了无菌病房。移进病房后不到一个小时,乔就已经叫上了顾晏和燕绥之,跨越大半个第三区,站在了曼森的病床边。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尤其还是在曼森家的人守着的情况下,绝不会只是“听说”这么简单。“你在这边安排了人?”顾晏问。这时候的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说话也方便。乔两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曼森,道:“是啊,弄了点人在这里,不然我怕他没法好好走出医院。”他说着,挑起眉朝门外方向看了两眼,还略带一点挑衅。挑衅完,他又转回脸压低声音冲顾晏和燕绥之说:“老曼森要不行了,曼森家所有人都跟狼一样盯着他那份遗嘱。”他冲床上的乔治·曼森努了努嘴,“他曾经最讨老曼森喜欢,后来当了几年混世魔王,作得老曼森看见他就头痛,但是这两年他又有了正形,老曼森又开始乔治长乔治短地念叨他了。要我说,这次不管谁干的,都跟他那几个黄鼠狼哥哥脱不开关系。”燕绥之挺讶异地看着他。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怎么,不信啊?你年纪还小,而且没见识过曼森那一家的作风,见识了你就不会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了。”他一脸“这世界太复杂你可能不懂”的模样。燕绥之听得哭笑不得,“我惊讶的不是这个。”乔:“那是什么?”燕绥之讶异只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乔大少爷是小傻子那一类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细心,还知道在医院里安插几个人。不过他转念一想,乔在对待柯谨的时候就表现得很细心。但这话能直接说给乔听吗?显然不能。于是燕绥之斟酌了一下,“这话说来有点抱歉,我之前以为你跟曼森先生的关系……”“很一般?”乔猜到了他后面的话。燕绥之笑笑,算是默认。“这些年是挺一般的。”乔也不避讳,事实上他对什么都没那么避讳,直来直去,“小时候其实关系很好,我、他还有……赵择木吧,后来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玩着玩着就玩成了名副其实的假朋友,好像除了场面上的消遣酒会,就没别的话可以说了,也就比点头之交稍熟一点吧。”他看着曼森安静了一会儿,又耸了耸肩道,“你看,我最近往这里跑了好几趟,依然没话可说,只能跟你们聊几句。”燕绥之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叫上我们?”

曼森醒了,乔赶过来看一眼还可以理解,但是叫上他跟顾晏就有点令人意外了。毕竟顾晏跟曼森算不上朋友,而顶着阮野身份的燕绥之跟曼森甚至只能算刚认识不久。“我认识的很多律师,案子输了或者赢了,陪审团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对他们来说就是结束了,出了法庭就跟案子没什么瓜葛了。至于被告或者原告之后会怎么样,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在奔赴另一个案子的路上了。”乔说道,“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不过顾跟他们都不一样。我觉得他或许会想知道,案子的受害者脱离了危险,或者结果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他冲燕绥之眨了眨眼,“而你又是他唯一一个愿意收的实习生,要么你身上有他特别欣赏特别喜欢的点,要么你跟他很像,所以……”顾大律师听不下去了,斩钉截铁地对他上述发言做了评价:“你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别拿那套‘推脱不掉替那位莫尔律师带几天’的说辞来狡辩了,我们不听。”乔说,“还有别的解释么?”燕大教授吃里扒外,看戏一样跟乔站在一边,翘着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晏。顾晏:“……”眼看着薄荷精周身凉气嗖嗖直冒,燕绥之这才收回视线,对乔说:“谢谢。”虽然是为被告方代言的辩护律师,但他并不站在受害者的对立面,能看到曼森死里逃生脱离危险,心情确实会好一些。当年燕绥之跟很多人一样,对乔了解不多,不太明白为什么顾晏会跟一个这样的小傻子二世祖成为朋友,还维持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忽然明白了。曼森只是刚醒,还远没到能认人说话的地步,除了无意识地睁一会儿眼,更多时候还是在昏睡。所以燕绥之他们并没有在医院久呆,了解了曼森的大致情况便离开了。临走时路经走廊,廊里守着不少曼森家的下属,其中有两个看起来像是小领头。乔看了那两个领头好几眼,直到进了医院地下的车库才咕哝道,“布鲁尔·曼森又换狗腿了,几天前领头的明明还不是那两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燕绥之和顾晏都没怎么听清。“什么?”“没什么,感慨一下曼森的黄鼠狼哥哥们。”左右下午也没什么事,晚上的樱桃庄园之约干脆提了前。“我得先回去一趟,把柯谨带过来。”乔对顾晏道,“你们先过去,如果愿意的话,帮我把我今年的定制酒找出来,这庄园越来越会藏了,我上回去找了两个小时愣是没找到。”燕绥之和顾晏在樱桃庄园用了午餐。这里的菜式也很有花园茶会的特色,每样都是偌大的盘中小小一点,分量少得可怜但胜在精致。这种对燕绥之来说刚刚好,他吃东西总是格外讲究,细嚼慢咽斯文至极,别人五分钟吃完的东西他可能要花三倍的时间。不过他吃得少。“饱了?”顾晏见他用餐巾擦了嘴角,又伸手去拿佐餐甜酒,当即把酒杯拿到了自己面前。“……”餐桌是长圆形,燕绥之惯有的餐桌礼仪让他干不出站起来伸手去够酒杯的事,于是他干脆靠在椅背上没好气地看着顾晏,道:“一般能这么理直气壮管人喝酒的,要么是父母,要么是恋人。你打算占哪样便宜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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