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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嗯……和离书已下,他或许都不算是她的夫了。

恍惚间,谢青又想起沈香同他闲谈的,关于濒死小?狗的事。

沈香当时欲言又止,她想说什么?吧?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夜,谢青还是梦到沈香了。

她仍如记忆中那样美好,她朝他温婉地笑,仿佛从未有?过怨恨,他们也?不曾离别。

谢青心情?很好。

梦里落雪,靴踏蓬松的雪上,却不觉着冷。

寒风吹起沈香团花簇锦的广袖,柔软的衣纱被风翻折褶皱,犹如湖泊涟漪。沈香是谢青心中的神明,她要羽化飞升去吗?她把他舍弃在?了人间。

他想抓住她。

他朝她伸出手。

但沈香却离他越来越远,这一?条路怎样都走不到尽头。

谢青停下了步履,困惑而凄怆地望着沈香。他想她为他解惑,他求她渡他。

可?是,沈香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狐黠地笑,明明没有?开口,谢青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夫君,要不要问问小?狗怎么?想的?”

“小?狗说,它想自由。”

谢青抿唇,没有?言语。他宽袖下的指节已然紧攥,掐着那一?枚玉扳指,膈应得生疼。

他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他明知她不快乐,却偏要逼她欢愉。

他做错了。

谢青终是释然地笑,得体?谨慎、克己复礼地后?退了一?步。他忍住了,不再靠近她了。

亦如沈香所愿的那般,谢青仍是风姿绰约的温润郎君,面世时亲和圆融。

谢青同她遥遥相对,终是含笑,允了她:“小?香,若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给你自由。”

一年后。

容州金垌县, 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僻静县城,沈香应征了地方县令孙晋的幕宾(师爷), 协助县衙的吏役查证断案。一介女子, 妄图与学富五车的郎君们较量,还想晋升为地方官的幕僚。

竞争可?想而知有多大。

沈香倒也?没?多宣扬自个?儿的长处,手段太浅显了。

她只?是碾磨提笔, 写?了一首杂文诗赋。待沈香落笔, 衙内的诸君俱是围了上来。

他们本想着沈香这般大胆出手,写?的定也?是闺门小情小趣的春诗,得?好生奚落一回不可?一世的小娘子。

怎料她一出手,便是黄沙兵戎、马革裹尸等家国?大义的辽阔诗词,其诗句看似浅白,实则喻义深远。境地悲戚, 令人恸容,在座各位无不潸然泪下。

“诸君以为如何?”沈香柔声?问。

大家伙儿结结巴巴:“尚、尚可?……”

见状, 孙晋好奇不已, 也?亲来观摩。

一见沈香的诗句, 他顿时缄默了,心里五味杂陈。这般的惊采绝艳,便是应科举中的进士科一考,都能登科及第了吧。

可?惜了, 沈香竟是个?女子, 不然他真想认为门生。

沈家从前虽有门荫, 入仕不必应科举试,但要从小官往上爬, 那时朝堂风气又?重华诗赋,沈香为不露怯, 自然是狠下功夫博览群书的。不过作?诗一篇,于?她而言,简易得?很。

不过,今日作?诗,沈香是故意的。

她有意以文采震慑旁人,也?知,乡野意趣的诗词,在场的郎君们定瞧不上眼。世人汲汲营营,无非求功名一场。她取巧,以家国?切题,更能料敌制胜。

但这样一来,这诗便只?是“逢迎俗人”的劣作?,她不欲留下。

沈香捻来纸张,递于?明?艳的烛火间:“只?是献丑小作?,入不得?各位大儒的眼,还是烧了吧。”

话音刚落,她任火舌舔舐纸张,席卷而上,烧成一团灰烬。

行径磊落,半点不着意。

“哎哎!别啊!我还没?背清楚呢……”

“杜三郎,你怎么还背诗啊?莫不是想抄诗化用成自己的墨宝?”

“我、我哪有,孟东城,你别胡说?八道!等一下,你方才不也?看得?很仔细吗?还说?我!”

……

他们吵作?一团,唯有沈香神色镇定,不发一言。和她这样的京官比起来,眼前的后生们还是阅历太少,不够端稳啊。

孙晋年近四十才进士及第,当地方县令已有十载,因政绩平平,一直不得?改官升迁。他知眼前的小娘子才高八斗,如此绝句竟也?能毫不留恋毁去。也?就是说?,她腹中才华盖世,五步成诗,实不觉今日毁诗哪里可?惜。

孙晋上前,对沈香恭敬行拜仪:“不知小娘子可?愿为本官门客,助本官处理衙中琐事?”

“求之不得?。”沈香浅笑,应下了。

计谋得?逞。

沈香想求个?栖身之所,小小女子在市井中生活不容易,自然要依靠个?高山的。能攀上孙晋这一尊大佛,实乃她梦寐以求。

沈香恢复了女儿身,也?停了拟作?郎君声?线的药物,她大大方方做回了娇滴滴的小娘子。

沈香如今有了新的家业,又?遇到?肯收留她、容忍她一展身手的明?府(县令)东翁,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待卸下在京中如履薄冰的枷锁,她才有种重获新生之感。比起当初她在京中任职,成日里与朝堂老臣们周旋,话中有话打机锋。

平心而论,沈香更喜欢眼下的闲适日子。

况且,她乃刑部官吏出身,手上做的事,也?真正对了她的胃口。

加上沈香深谙官场之道,还习得?无数勘案技法,东翁孙晋敬重地供着这位小友,断不敢因她是女子而轻视。

只?沈香太过世事通达,便是乡绅之家都养不出这般气度的贵女。孙晋想留她,又?怕她是罪臣之后,乃私逃的官奴婢。再三犹豫,他捋着白胡须,斟酌着问出口:“小香娘子离家这般久,家中大人不想你吗?”

沈香多聪慧的人,一点即通。她笑答:“东翁不必担忧,小香家中事不方便多说?。不过我乃庶民?,并非罪臣之女,断不会给明?府家宅招致灾祸。”

孙晋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汗颜,忙作?揖道歉:“小香娘子作?为我幕府之宾客,辅佐仵作?与衙役断案洗冤,为本官政绩添彩,本官非但没?有怀有感激之心厚待你,还猜忌你,是本官开罪小娘子了。”

沈香笑着同孙晋见礼:“东翁不必忧心,为家宅思虑乃人之常情。是我思虑不当,没?有及时为东翁解惑。”

“就是啊!小香姐怎会是来路不明?的歹人,阿爹你也?太小心了。”笑谈间,从屋外窜入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年郎,他乃孙晋嫡子孙楚。

孙楚刚满十八岁,正是翩翩后生。剑眉星目,笑起时,嘴角一颗虎牙,明?艳笑容,照得?人心境儿都透亮了。孙晋年逾四十才得?来的儿子,待他很是偏疼,也?正因孙晋的溺爱不明?,将孙楚养成了泼猴的性子,见天儿闹腾,书是一个?字都不看,更别说?科考入仕了。

不过他同沈香倒投缘,一见她便觉亲厚,央求父亲请沈香做他西席,他能刻苦读书两篇。

当然,即便沈香出手,孙楚还是沾书就睡,没?半点改进。

沈香也?不强求,横竖各人都有活的缘法。孙楚不应文试,也?可?考虑入一入武举。

沈香朝孙楚微微一笑:“今日没?去帮张主簿测河深吗?”

近日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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