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烧眉毛之时,如何尽快交货是当务之急,这方面叶应澜自己就在车行主管交货一年多,车子延迟交货有诸多原因,她不能完全承诺能催交到位,她承诺会全力以赴。
“美国那里我们安排人专门去催。”余嘉鸿侧头跟叶应澜说,“我联络同学,我能找到人的。”
对,他刚刚从美国回来。叶应澜点头:“这样最好了。这里的话,我和安顺两人,主要安顺跟你们联络,他会及时把情况跟你们汇报。车子交货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保持沟通顺畅。”
“我们知道,这种时候,唯有尽力而已。”
郑安顺站起来给他们倒茶,发现壶里没水了。
茶楼里分女招待和男跑堂两种,年轻貌美的女招待一个人给一桌客人端茶倒水。男跑堂则是一个人负责大半个楼面的客人。
他们这里自然不用女招待,此刻男跑堂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郑安顺自己提了茶壶到楼梯口的柜子里拿了热水瓶倒水。
倒满了水,他拎着茶壶往回走,在楼梯口撞见了一个熟人,是郑家大太太的娘家侄子陈家二少爷。
“呦,这不是被叶家相中,差点做了叶家女婿的郑安顺吗?”这个二少爷拦住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手里拿着个茶壶,“女婿没做成,这么快你就被叶家车行给扫地出门,来茶楼做伙计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郑安顺脸涨得通红。
当时应澜姐看他可怜,收留了他,请叶家老太爷跟他爸说,让他留在车行。他以为他爸不敢得罪叶老太爷才勉强答应,没想到他爸将他约了出去,跟他说,让他抓住机会,把叶家大小姐弄上手。
这等龌龊的盘算,让他无法接受。在他的心里,应澜姐是天上的凤凰,自己怎么配得上?
“我胡说八道?你真没想过要攀叶家的高枝,做叶家的女婿?只是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哪儿会要你这么个小娘养的东西?”
自己被他侮辱也就算了,连累应澜姐他心里就过意不去了,更何况今天应澜姐的夫婿都在,就怕姐夫听见这个传言,会心里有芥蒂。
郑安顺让自己咽下这口气,别闹出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提着茶壶往回走。
陈家二少爷和他的同伴们顺着郑安顺的方向看去,见那张桌子,一男一女并排而坐,女子正在吃糕点。
那女子花容月貌,穿着一件盘金绣旗袍,玉白的手腕上是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手指轻撩鬓角碎发,鬓边压了一支宝石蝴蝶发卡,这通身的富贵气派,绝对不可能是茶楼女招待。
她身边那个男子?陈二跟余嘉鹏同校,那个男子跟余嘉鹏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余家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大少爷。
那么这个女子就是叶应澜?
陈二见郑安顺给他们倒茶之后,在那桌坐下。
这么看来郑安顺还在叶家车行?这个余嘉鸿恐怕不知道自己老婆和这个郑安顺有暧昧吧?
“这个就是你姑姑养的那个白眼狼?”同伴问他。
“可不就是。”他带着那个同伴走到叶应澜背后的一桌坐下。
招来跑堂要了茶水茶点,陈二跟同伴说:“我姑姑把他当亲儿子,为他铺好了路,让他去英国留学。他偶然见到叶家大小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郑家的大少爷,就算真是从我姑姑肚子里出来的,娶叶家其他几房姨太太生的小姐还有可能,想要娶叶家二老亲自带大的叶家大小姐,可差得远了。他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佣生的,异想天开,带着他亲娘,去车行门口守着,我姑父看穿他心思,想逼他回来。可惜那个叶家大小姐涉世未深,太过于天真,听信他的谎言,把他安排进车行。幸亏叶家老太爷是人精,根本看不上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低,别说跟他们背对背的叶应澜和余嘉鸿了,就是他们对面的郑安顺都听见了。
“当年我姑姑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安顺,就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懂得孝顺,谁知道……到底是白养了他一场。”陈二再次感叹,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余嘉鸿信了就好。
明明是他们把安顺母子俩逼到绝路上,居然还敢传这样的谣言,要是让爷爷知道,他们还想不想在星洲混下去了?
叶应澜抬头见郑安顺满是紧张的表情,她把一盘糕点推了过去:“安顺,吃块糕。”
应澜姐怎么还让他吃糕?她就不怕姐夫信了这谣言。
“安顺,你姐叫你吃糕呢!”
姐夫也让他吃糕wl?郑安顺惴惴不安地拿起糕点,往嘴里塞,食不知味。
“反对屠杀!”
“抵制日货!”
“……”
游行的队伍经过街道,震耳欲聋的高喊传入茶楼。
茶客们纷纷站起来,看向楼下的马路上游行的人群。
星洲华人聚集,这里又是一个华商茶楼,游行的队伍经过话题自然转为中国国内的战况。
他们边上一桌的一位大哥心情激荡,痛斥日本军队的无人性,说到动情处,这位大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陈二呵呵一声,用不屑地口气说:“这是战争,这是殖民战争。哪一次战争不是血流成河?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支持一个这么一个国家,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有多少人是从那里跑过来的?大多数人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只有一个中国在北方的概念吧?都几代人了,日久他乡早已是故乡,何必还念念不忘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