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赏南躺累了,他身体的确遭到了重创,可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的意识依旧清醒。
“我什么时候能好?”赏南问14,“这部电影放过了,换一个。”
躺在床上近四个月,14的影库快被赏南掏干净了,它甚至还在中途进了一次货。
[14:我也想你快点好起来,我现在每天都心惊胆战,怕陆及的黑化值下一秒就给我爆了,不过根据我对你身体目前情况的探测,你这,变成弱智的几率有点大啊。]
赏南下意识就想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只能无奈至极地回答14的话,“这副身体受损,但我还是健康的,所以这副身体也就不会受损,尤其是精神方面,对吧?”
[14:话虽如此,但就算你醒了过来,你的身体肯定也大不如从前了,换做一般人,大脑严重缺氧,几分钟就能死亡,要不是我给你扛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失败了。]
“重新说。”
[14:……要不是我用你的积分给你扛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失败了。]
赏南在上个世界拿到了一个亿的积分,拿到手是通货膨胀,用出去也是通货膨胀,这次火灾,赏南花了五百多万的积分给予最基本的生命支持。
[14:这种任务对象非人类的任务,给的奖励特别高,奖励是随着任务世界的难度和危险系数产生变化的,这个世界的奖励高出上一个世界一倍,要是能成功,这五百多万积分也算值。]
两人聊了会儿,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陆及来了。
赏南想睁开眼睛,但别说睁开眼睛了,哪怕是抬起手指,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凭感觉去猜陆及现在在做什么,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他眼前一片漆黑,只知道陆及进来后一直没坐下,而是在房间门里走来走去,直到洗手间门里响起水声。
[14:他又要给你擦澡了耶。]
赏南觉得自己要是能动的话,哪怕只能把手抬那么几秒钟,他觉得也可以,他想拒绝陆及,陆及的细心令赏南头皮发麻,而且对方似乎还很享受于照顾者这个角色。
他长期卧床,就需要更加精心的照料。陆及虽然很忙,但每天忙完了都会过来亲手给赏南换衣服,按摩,用热水擦身体,但不管照顾得再精心,几个月这么躺下来,平时再如何活蹦乱跳,现在都扔像薄薄的一张纸片,了无生气的躺在被子里。
赏南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身上一凉,这样的擦洗过程,每天都有一次,每次都是陆及亲力亲为。
陆及是个温柔周到的人,对赏南就更加温柔周到,里里外外他都要给赏南洗一遍,赏南竭力抑制着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其实抑制不抑制,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他现在是昏睡状态,陆及不管做什么,他都只能硬挺着。
弄完一切后,陆及给赏南穿上干净的睡衣,盖好被子,他看着过程中丝毫反应都没有的赏南,对方瘦了很多,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如果此时赏南能睁开眼睛,那他的眼睛铁定比几个月前要大好多。
陆及在赏南床头的椅子上缓缓坐下,他从抽屉里找出指甲剪,开始给赏南修剪手指甲。
赏南手指生得漂亮,细长白皙,指甲盖底下晕着一层淡粉色,骨节并不突出。
屋子里昏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低着头给赏南剪指甲的人变成了一架森白的骷髅,当然,骷髅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
赏南的手指搭在它的指骨上,它给赏南剪指甲的动作熟练又有些机械感。
本应该出现在骷髅左胸位置的心脏被几根藤蔓代替,缠绕在肋间门,纤细程度比发丝粗不了多少,长度也就七八厘米,但它们的状态很差,小小的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尖和藤蔓都泛黄。
[14:黑化值减5。]
赏南:“为什么?”
[14:小南,它现在好虚弱,我说的是陆绅,不是陆及,我感觉黑化值不会继续爆了,但你如果一直不醒,黑化值还会持续降,但这种情况的黑化值清零,跟任务要求的黑化值清零是不一样的,我将它称为黑化值反向爆表。]
[14:它没有你就活不下去,怪物大抵都是如此,它眼里没有全世界,你就是它的全世界,你不醒,它的世界自然就崩塌了。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当人类的伴侣如果死亡了,大部分人会寻找第一个伴侣……不要说我这是造谣,某些时候,人类在自己伴侣还活着时,便又找了第一个第三个伴侣。]
[14:某种程度来说,你是陆绅的养分,他最近的虚弱当然也是因为你一直躺在床上醒不来。]
[14:我可以用积分让你苏醒。]
赏南没有回答,14沉默了会儿,重新说道:我可以用你的积分让你苏醒。
[14:两千万。]
赏南在此刻丝毫不怀疑,他打工都是在给系统打,上个世界的到的积分下个世界花,周而复始。
“我考虑考虑。”
翌日,美泽市下了雨,正式的冬天就要来了,这是欢迎冬天的一场仪式。
陆及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后,时间门已经快下午四点,他看向窗外,老宅被一片浓雾给笼住了,白雾压在草坪上方,迷雾山的鸟叫从远处传来。
孟管家举着伞从主屋那边急匆匆地跑过来,他制服上都是雨水,白胡子上也被水汽给包裹着,他进不来,只得站在院子外面朝里面喊。
“先生,小南醒了。”
“家主,小南醒了。”
“少爷……”
“砰!”
陆及猛地站起来,朝书房外走的时候,带倒了桌子上的电脑,上面的文件被电脑一起拖到了地上。
出去的人甚至连书房的门都忘了关上。
孟管家撑着伞有些吃力,陆及从他手里将伞接过,伞面朝孟管家那边微微倾斜,他脚步有些快,孟管家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么冷,您年纪大了,打个电话便是。”陆及低声说道。
“是,”孟管家受宠若惊道,“我这不是一高兴,我把还能打电话都给忘了。”
“他怎么样?”陆及声音轻颤着。
他无法去将这几个月自己的痛苦用语言描述,到后面的麻木。
就像雪崩之后死寂一般的平静,浑然不觉底下是否埋葬着尸骨,就像森林深处布满腐叶的沼泽,死气沉沉地包裹着无数具森林动物的尸体。
一开始,他不太敢相信,香夫人的报告像舞台上的无声戏剧:植物人,心理准备,可能性很小。
“一切都好,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只不过,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孟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小,“您去了之后自己看看吧,我不好说。”
病房外面,孟管家替陆及轻轻推开门。
病床周围站着王医生和他的助手,听见声音,王医生和他的助手回过头来,床上坐着的少年则伸长了脖子,他和医生们一起看见了陆及。
医生们说:“先生好。”
赏南则是疑惑地发问,“你是谁?”
孟管家抬头看了陆及一眼,陆及抬手,“您先回去吧。”
王医生和他的助手见状,和孟管家一块离开了,走时,王医生低声道:“我在外面等您。”
赏南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陆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他只在刚刚最开始感到了瞬间门的茫然,不过这种茫然也只是发生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