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没和海鸥一起吃薯条而已。
凌晨的时候,慎怡就被热醒了,掀开被子却没有想象中舒服,反而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腹腔,连着尾椎一直胀到肚子,逼得她不得不爬起来往厕所跑。
扶着水池边缘看到内裤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的时候,慎怡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她顶着困意去翻卫生巾和止痛药,就着凉水吞了一颗,自暴自弃地继续倒头睡去。
昨晚又是赶路又是醉酒和夜聊的,早上两个人都没能起来,还是小恩上来敲门。
纪则明企图把慎怡从被子里拖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很悲伤地告知了他这个消息:“我来姨妈了。”
出发之前她就一直很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她的生理期一般都会在既定日子上提前或者延迟几天。
而慎怡是一位重量级痛经选手。
纪则明一听就皱了眉头,松开她的手臂,去摸她的肚子。
“现在很痛吗?”
“现在不痛,我凌晨吃了药。”
他睡得太沉,根本没发现。
慎怡第一天会非常痛苦,有的时候吃药都没用,只能躺着或坐着,路都不能多走几步。
“那今天的计划就这样算了吧。”他摸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我把早餐给你端上来。”
慎怡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说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倒不是有什么月经羞耻,就是觉得才来了就不久,就要端饭回房间吃,不礼貌。
“我现在感觉还好,而且我还是很想出去玩……我把止痛药带上吧,纪则明你别这种表情,总共就四天,让我躺一天多浪费啊。”
拗不过她。
下楼的时候慎怡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看到阿宝婶一家已经坐好在桌前的时候,慎怡万分庆幸自己下来了。
她扬起笑容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纪则明替她拉开凳子让她坐。
小恩已经开吃了,看见这样的行为,昨天想问的问题脱口而出:“姐姐,你和哥哥是夫妻吗?”
桌下她被阿妈打了下手。
慎怡说是的。
这个问题她路上就和纪则明对好口供了,说是情侣就肯定要被问在一起多久了,知道了就肯定会被催婚。她就是为了逃避这件事来的,不可能再挖坑给自己跳了。
结果小恩大声说,“你骗人,你手上都没有戒指。”
“……”
阿妈在桌下狠狠地拧了下小恩的腿,她倔强地没喊疼,只龇牙咧嘴地继续吃早餐。
阿宝婶正想和慎怡道歉,没想到对方只是表情尴尬,很坦然地承认了。
“好吧,我们还不是夫妻,只是男女朋友。”
她原以为这话一出,又会听到那些俗套的话,拿着勺子在刮走汤面上的浮油。
可什么都没有,泽叔说了一句“你们都还这么年轻”,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慎怡借着端碗喝汤的动作挡住眼睛,偷偷看了眼桌子上的所有人。
他们的表情都如常,一点也没有为她刚才的“谎话”感到惊讶或是厌恶,眼睛里也没有探究的好奇,只有一种早上起床后的慵懒和困倦。
阿宝婶一直在数落小恩,吃东西不像个女孩子,骂完了才想起来,他们待会要出发去霞海。
霞海正如其名,美在晚霞铺满海面的那一瞬。
“那中午是不回来吃饭了?”
慎怡说对。
阿宝婶说她今天一早去集市看见又有黄牛肉,昨天观察到慎怡喜欢吃,便多买了一点回来,晚上给她炖。
慎怡咽了下口水,直说好。
连做的霞海美食攻略都全忘了。
吃过早饭他们上去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小恩在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地干什么,慎怡迈过门槛要出去的时候还摸了下她的头,说给她带那边的小吃回来。
她嘴巴里嗯嗯啊啊半天,一副别扭的样子。
阿宝婶在院子里挂衣服,远远看到这一幕,笑着替她说了,“她啊,一早起来收到你昨晚给的红包乐坏了,想谢谢你,不好意思说。”
慎怡听得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是这样吗?”
小恩:“唔……”
慎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真是拧巴。”
小女孩没反驳,听见纪则明发动引擎的声音,丢下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谢谢,就飞快地跑开。
慎怡上车的时候乐得和他复述,纪则明听完反问了一句:“你好意思说别人?”
她被踩到尾巴,咻的一下要跳起来。
“关你什么事?我爱怎么说怎么说。”
纪则明开玩笑道,“她和慎悦其实挺像的。”
“哪里像?”
“年龄。”
“……”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个问题。
“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纪则明单手握着方向盘转了半圈,车子便拐出这条小路,往大桥上开。
桥对岸是沿河而建的老房子,大概是文旅局要求,出于吸引游客的需要,把外层墙面粉刷成鲜艳的颜色。橙色的草绿的明黄的,像传说中的童话镇。
今日天气晴朗,即便是冬天,也能瞧见太阳晒出的斜影。
慎怡推了他一把,“说话。”
纪则明才慢慢地答,“男孩吧。”
仿佛这是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但说出口的时候仍带着犹豫。
他说,“慎怡,其实我还没有想过要和你孕育一个生命。因为我想你应该会比较抗拒生育这件事情。”
她年轻,又爱玩,时常需要人陪伴,而生育就像要画一个圆,把母体圈住,将所有看客也好,关心也好,都隔绝在外,上了手术台,就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即便纪则明如何宠爱、弥补,她经历过生产的身体也永永远远会留着一道伤疤。
这过程太需要勇气,他不认为慎怡能够轻易下定决心。
他还有半句没说——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说服她。或者是她告诉自己他的选择以后,他该怎么去替她挡住那些不好的声音。
发自内心地说,纪则明是想要孩子的。
而慎怡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回答:“我不抗拒,但是现在也不接受。”
意思是有这个可能,也有不可能,一半一半,随缘。
“所以为什么喜欢男孩?”
纪则明说,“不是喜欢,是好养。”
“……”
慎怡已经能想象到以后父慈子孝的各种场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逆,她到了霞海边上,摇下车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吹了一会儿轻盈的海风以后,肚子就开始痛了。
纪则明车都没找位置停,就原路返回。
慎怡靠在副驾驶,一边感受万箭穿宫,一边遗憾到心里淌血。
“海你也看到了,风你也吹了,就差没和海鸥一起吃薯条而已。”
“滚……”
她甚至只能在车上拍两张漂亮的照片,今天打扮得那么好看都派不上用场。
她问纪则明,“你为什么一点情绪都没有?是不是不想帮我拍照?”
“当然不是了。”
慎怡看他就是。
即便是纪则明,也会有不想做和懒得做的事情,也会用油腔滑调的甜言蜜语来搪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