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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接下来就应当是如古往今来的政治联姻那样,或恩恩爱爱或相敬如宾地凑合完这么一辈子。
问题出就出在谢予夺这个人身上。
谁都不知道谢少将对军事的天赋、对星海的追求与对帝国的忠诚究竟是从他祖辈的哪一个基因里头突变出来的。
这个人跳级上完凯奥斯军校,以一院首席的成绩毕业,又在金日轮干了两年之后,终于毫不留恋地投身银北斗,大踏步走向远星际的最前线。
……留下尚且年轻的唐娜小姐,与她怀中刚诞下的小婴儿。
而唐娜冯赛克特是再传统不过的旧贵族女子,喜好珠宝鲜花,向往浪漫爱情,希望能有一位英俊绅士、会在晚宴上挽着她的手臂的丈夫,与谢予夺显然不是一路人。
谢予夺常年驻扎远星际,埋头于要塞事务的时候甚至能整整一年连个通讯都不给家里打,搞得不少年轻新兵都以为少将至今单身。
唐娜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守空闺,独自抚养女儿,她无法忍受磋磨青春,更无法忍受那种随时都有可能收到丈夫死讯的精神折磨。
或许最初,她只是想用胡作非为把谢予夺气回来,或者至少多在乎家庭一点。
只可惜,直到把爱磨成恨,这对夫妻之间也依旧没能达成一个和解。
在音乐起伏中,唐娜翩跹步入中央舞厅,随意地与几位上前邀舞的男子分别跳了几圈,最后搭上了劳伦的肩膀。
两人随着音乐旋舞起来,唐娜的黑色卷发飞舞,珠宝于灯光下闪光。
姜见明远远看着,侧头与奥德利低声说话:“所以,赛克特夫人在亚斯兰……咳,沾花惹草的事,少将本人也是知道的?”
奥德利抿了一口红酒:“应该是默许的吧,不然军部那边也不可能放着这种事不管。”
姜见明:“都……这样了,怎么不离婚呢。”
“姜,我又不可能连别人家的私事都桩桩件件了解清楚。”
奥德利苦笑着,“可能是因为家族层面的原因……也可能是为了孩子吧。他们这个情况,谢少将又是银北斗将军的身份,如果离婚,小爱蜜莉雅大概率要判给谢家,但唐娜夫人舍不得女儿。反正谢少将不管她,就这样了。”
“……”姜见明盯着唐娜夫人昂贵的高定舞裙和浑身上下的珠宝,暗想:早知道少将阔绰到这个地步,他该多讹点报销的。
在上次的星城激战中损坏的雪鸠已经送到金日轮那边去修了,再加上能源弹药之类的补充购置,他再一次穷了。
时间渐渐推移,很快奥德利被唐娜夫人找上来攀谈,姜见明就识趣儿地回避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直到晚餐结束,劳伦也只是在中途过来,邀请他到安静的走廊边上聊了片刻而已。
而谈话的内容,还真就和信件中写的那样,七八成都是关于帝国形势以及无晶人种该何去何从等严肃话题。
幸而姜见明心内有数,谨慎地挑着不会出错的措辞与他聊了聊。
这段谈话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因为宅院外开始放烟花。
当漫天的烟火照亮夜幕的时候,劳伦微笑着转身:“太子妃阁下。怎么样?这些烟花。每年我都会放满一个小时,大家总是很喜欢。”
“我说过的,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姜见明温和地说道。
劳伦摇了摇头:“在下一任储君被选定之前,莱安殿下依旧是皇太子,您也依然是太子妃。”
姜见明坚持道:“我从来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妃,私下订婚只是年少无知之举,首相阁下放过我吧。”
劳伦呵呵笑了几声,转而又以深沉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皇室与帝国欠了您许多,我确实没有立场劝您放下心结。”
首相摊开一隻手,眼底似乎也倒映着一闪一灭的烟花:“但是太子妃阁下,您要知道,无论是一个个体,还是一个帝国,乃至是一个物种……不舍弃一些东西,是无法往进步的方向演化的。”
姜见明礼貌地笑了笑:“您要舍弃么么呢,像我这样的,所谓被淘汰的残人类吗?”
“怎么可能?”
劳伦用手指了指身后:“您看。”
姜见明回头,走廊空旷,一开始他没有明白劳伦让他看么么。
但随着他将视线上移,就看到一块用暗金边框裱着的画像悬在尽头。
那是……开国大帝与皇太后西尔芙的合影。
姜见明第一眼先看到了凯奥斯大帝。
这位传奇大帝刚登基的时候年仅二十五岁,年轻的帝王眉眼深邃冷硬,每一寸都美貌得挑不出瑕疵。他头戴冠冕,手持权杖,白金卷发垂在肩头的猩红厚袍上,又一路蜿蜒至腰间。
而在他身侧,尚为少女的西尔芙皇太后银发蓝眸,冰肌玉骨。她身裹白色织金长裙,淡粉的唇角含笑,手捧象征纯洁的白百合花束,如同壁画中走出来的圣女。
姜见明想到唐娜夫人,不禁感慨对比。
当年,大帝与西尔芙皇后也是政治联姻。
那是旧帝国历法的第62年,从蓝母星发起的反抗义军已经攻到紫丝绸星城之前,距离当年的旧帝国首都——永乐园只差临门一脚。
然而艰苦的战争已经持续多年,反抗军一方无论是人还是物资,都已经到达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