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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顾家这件事, 算是意外里的意外了, 这帮人本就钟鸣鼎食,弄点稀奇的好东西尝尝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

既然小孩没吃坏, 问题就真出在个人体质上了。

明明是个无心之失, 但无尽的后悔会在自责里被放大。

梁净词在心里怎么也抹不平这笔账。

姜迎灯还在想为什么不做小孩了,梁净词迟迟不等她吭声,脑袋里迂回的一顿深思熟虑过后, 已经忘了他们在聊些什么。

他再看回来,姜迎灯正低着头玩粘在她手上的胶带。柔柔弱弱的眼抬起,望进他狭长的眸眶。

“我……突然想起来, 我明天有个pre,ppt还没做呢。”

梁净词稍作沉默, 问她:“电脑带了?”

姜迎灯面露喜色, “你帮我做啊?”

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她这么一提, 他就不好摇头了。

他扬起唇角,缓缓地说:“你撒个娇,我考虑考虑。”

姜迎灯坐在床沿挂水呢,梁净词跟她隔了些距离, 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 她挪不了位置,怎么撒娇呢?又抱不得, 也亲不得,就抬起脚,那浅青色的阔腿裤裤脚随着轻扬,又跟着她脚踝蹭在他腿上的幅度一荡一荡。

姜迎灯羞赧地压着声音,细细柔柔地说:“谢谢哥jsg哥。”

梁净词看着她白皙的踝骨,片刻,将她卷上去的裤脚往下遮了遮。

他起身,去她的书包找电脑,嘲弄地轻笑。

“养成懒猫了。”

“谢谢哥哥!”她身体里的毒大概是排完了,没几个钟又神气了起来,昂起声音冲他笑着喊一声。

梁净词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

“下不为例。”

他坐在她身侧,姜迎灯旋即抱过来,蹭在他胳膊上说:“下次还敢。”

梁净词很无奈地想,怎么真有点儿被宠坏的趋势?不过他能怎么办呢,自家养出来的姑娘,还不是得自己宠着。

姜迎灯一边指导他做课件,一边又挺好奇地问:“你天天这样奚落杨老师,他都不会说你什么吗?”

“不会。”梁净词说,“我家里人还是惯着我。”

“惯着你,所有长辈吗?”

他想着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没说话。看向电脑屏幕的眼也微微放空,良久才道:“从前是,后来、就不是唯一了。”

梁净词在说这话时,恰好被她捕捉到一双情绪很深的视线,深邃又破碎。

其实她的疑问很多余,他的养尊处优是多么显而易见。跟她被宠的这种宠还不一样,她感受的富贵荣华,不过是他华美的人生锦缎扯下的一片极轻的边角。

只不过如今这样年纪轻轻,眼里倒填满了一种繁华已然落幕的惆怅。

梁净词没有什么不甘痛苦,他只会惋惜和惆怅。

这种漫长的、平静的失望也炼出了他现在的气质。

“你电话响了。”

姜迎灯瞥见动静,帮他接过柜子上的手机。两人同时看到备注的“顾影”二字,他看了会儿,没接,就淡淡说放那儿吧。

手机是静音的,于是被搁在一旁,不吵不闹,只有屏幕上的字迹一直在闪。

“你……不接吗?”

“她没什么事。”他笃定地说,转而看电脑屏幕,继续帮她整理文本内容。

于是这通电话就被他晾到了自动挂断。

姜迎灯觉得梁净词不是没有风度的人,他这样做很奇怪。她想问什么,但隐隐预料到事件的真相大概跟自己有关,于是不敢多说。

怕真的跟她有关。

那天之后,顾影又打来两次电话,后面两次,他是真没接到了。

再后来,就看到她发来长篇大论的道歉。他明知顾家人无罪,但私心会让人不免迁怒,梁净词就回了简简单单三个字“知道了”,就是他最合适的退让。

没想到,这事给他惹来了一些麻烦。

顾影人品还算可以,没什么心机。但是,没心机不代表没脾气。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不大不小的一点纠纷,让她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多多少少还是传到了梁家人耳朵里。

梁净词接受杨翎的质问。

他平静地解释:“工作关机。”

杨翎声音还是柔弱得很,用软刀子敲击他:“开了机,不知道回一个?”

梁净词说:“几次三番接不到的电话,这叫什么?”

说着,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缘无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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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最近也遇上这四个字。

许曦文和宋知鸿和好如初,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姜迎灯觉得她这场恋爱谈得很受折磨,又听她讲宋知鸿这两年家道中落,她妈出狱后,事业有了些转机,却最终还是没能再起来,外边一堆烂账收不回,如今又陷入一败涂地了。

有钱的时候,他还有些富家少爷的光环。

两手空空了,少爷那头的天平便顷刻塌了下去。

他已经没有能再往上填的东西了。

一个还在上学的男孩子,找到她跟前,用最大限度的诚意表示挽留,就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钱真重要,真的。没钱就什么都没。我也不想谈信任,谈感情,谈等待,女人相信承诺,就会输得很惨。”

许曦文喝得微醺,姜迎灯初来酒吧,还略有拘谨,被她攥住手腕,“不过呢,他也算教会我一些事,恋爱和结婚真的是两码事。太不一样了。”

许曦文摇着头,又问姜迎灯:“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感情在真正结束之前都会有一段回光返照,我感觉到了我现在就在这个阶段,就算他抱着我,我也每天都会觉得,像在诀别。”

姜迎灯端走她面前的酒瓶:“少喝一点。”

“这鸡尾酒,又喝不醉。”她笑笑,说,“跟你说正事呢,能不能听明白?”

后面有黑人乐队在唱歌,声音一浪盖一浪,于是许曦文是扯着嗓子喊的,又问她明不明白。

姜迎灯点着头,说:“明白。”

她揉了揉耳朵,嫌吵,小动作被人看在眼里。

许曦文问:“第一次来酒吧?”

“嗯。”

“好乖啊。”

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姜迎灯的薄薄颊肉:“一看就是小乖乖,上学的时候有没有那种坏坏的男孩子追你?”

姜迎灯笑了:“没有,根本接触不到。我不喜欢坏坏的男孩子。”

许曦文被她这话逗笑了,又指着她面前绿绿的酒水:“莫吉托是不是不好喝,我感觉这儿调的不行,味道很怪,给你点杯烈的吧?”

她没有说不的机会。

没一会儿,姜迎灯的烈酒被端上来,暗红的色系,像是被稀释的血液,透着一种诡异的性感。

她喝一口,果真名副其实的烈,嗓子一瞬被辣到,姜迎灯忙找清水润喉,在她慌乱的动作里,耳畔听见许曦文说了句:“没有什么和好如初,只有‘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手捞过一圈杯子,最终空空如也。水没找到,这辣嗓子的酒就干干地烧灼着她的嗓子眼,痛苦又热烈。

“不留遗憾就行。”

疼痛消弭的最后一刻,她听见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陈词。

许曦文找了个会算塔罗的朋友过来,拍拍来人的肩,给迎灯介绍:“她算牌特准,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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