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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梁朔。

姜迎灯在搜索引擎输入这两个字, 页面跳出来有关这个人物的生平轶事。故居的确有好几处,光是叫梁园的就两座, 一个是燕城北郊梁园,还有一个是在江都溯溪的梁园。

“活得好短暂,35岁就死了?”章园在她旁边看。

“嗯,好像是殉情。”姜迎灯大致翻了一遍这个梁朔投湖自尽的前因后果, “在溯溪南山哎, 还是我老家的一个地方。”

很快,一本《溯溪县志》被搁在桌上, 周暮辞说:“看看这个。”

他穿一件黑色薄款冲锋衣,鸭舌帽还没摘,站在姜迎灯侧后方,说着又递了两杯冰美式过来。

姜迎灯接过他手里有股压箱底潮味的古籍,封面上盖了一个市图书馆的章,掀了几下,页面通黄。

周暮辞端着咖啡呷着,顺便给他们介绍:“这个梁朔是个风流人士,他爸生了有五六个儿子,他是年纪最小的,家里老幺,被惯大的一个公子哥。念书的时候很有个性,长得也有那么点儿姿色,没太大事业心,就到处游山玩水,寻花问柳。”

“梁家一早给他定了亲,结亲的是皇上的一个小女儿,既然把公主许给他,显然是对他寄予厚望,但是梁朔对这个公主没太大心思,有一回他去了南边,逛青楼的时候物色到一个美人,在江南就纳了个妾,这个妾室叫拂晓,就是溯溪人,梁朔对她喜欢到什么程度,给她在溯溪买了个园林,就是后来的梁园,他把那姑娘就养在里面。”

章园听明白了,说:“金屋藏娇之救风尘。”

周暮辞笑起来:“对。”

姜迎灯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她接回去?”

“青楼的女人,你说为什么不接回去?能让她做个妾,给她建个园子,够可以了,万一这事震怒了龙颜,什么后果都难说。”

时以宁也凑过来听:“所以他是为这个女人跳湖?”

周暮辞说:“传闻是,一起死的。也是因为后来他爹官运不太好,又扯上一些政治纷争。这俩人没法稳定关系。”

时以宁天真地感叹:“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好可怜啊。”

章园说:“这没办法,世间真情自来敌不过王权富贵。不然怎么有梁山伯祝英台,柳梦梅杜丽娘这些故事?”

时以宁继续感叹:“看来只能死亡才能成全爱情了。”

姜迎灯已经默默饮了半杯咖啡,在沉默的间隙里,抬起脑袋问:“这段咱们也要拍吗?”

周暮辞说:“风流韵事,当然要拍。”

《溯溪县志》被时以宁拿去翻,找到建筑相关篇目中“梁园”一页,密密麻麻文字看下来,到最后部分,笔者略谈了几句所谓的风流韵事,姜迎灯同她一起看。

梁朔和拂晓,二人一北一南,习惯了书信来往,早一些年还没纳妾时,为掩人耳目,他在信中的署名一直是“燕京故人”。

“燕京故人?好浪漫,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到这些信。”时以宁说着,瞥一眼凑到她身侧的姜迎灯,肩膀上承着她点过来的下巴,手臂感觉软软乎乎的,“哎学姐,你身材也太好了吧。”

“……”

突然转折的话题让姜迎灯怔一怔,而后紧急退开。

“在哪做的?”时以宁不依不饶来问。

“……空的。”

“我不信,你昨天那件也这么大。”

姜迎灯:“你选题表做了吗?”

“早做完八百年了。”时以宁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瞅她,“受不了了,怎么会有男人忍心跟你分手?”

姜迎灯实在无语,跟她讲理:“人的价值又不是用身材衡量的,跟男人更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对对,你说得对,”时以宁点头如捣蒜,又讳莫如深地问,“所以我还是想知道,你跟你前男友为什么会分手?”

姜迎灯看一看周围,所幸没什么人听见她这胡言乱语,一转回眸,时以宁还在好奇巴巴地等着她答话,活体的十万个为什么。姜迎灯如实说:“他家里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他家是很有钱吗?”

她说:“有点差距。”

时以宁想了想,评价一句:“看透了,有钱男人通常都这样,眼高于顶,对女人都挑挑拣拣的——不过说白了,男人都一个样,有钱没钱差不多,我那个前男友虽然没钱……”

这样倾诉欲浓烈的开场白,意味着后面就没姜迎灯什么事了,她可以扶着脑袋静静翻会儿资料了。《梁园》那一篇,薄薄的七八页纸,被她捻来反复地阅读。有人在耳畔叽喳,浏览速度也称不上快。

最终,时以宁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到后来发现,周老师这样的倒是挺不错的。”

姜迎灯声音冷淡:“你看周老师是谈情说爱的人吗?”

“就是因为不谈情说爱,所以才适合谈情说爱啊。没什么甜言蜜语,反而给人感觉很实在,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迎灯试着消化她这句话。

时以宁:“你要不要跟他试试?”

“jsg想都没想过。”姜迎灯把书合上,“这么闲,去问问统筹有没有联系上梁家人。”

时以宁十分狗腿:“好呢好呢,我这就去。”

翌日,姜迎灯下了班,去了一趟中介之前联系她的新寓所,西牌楼北苑,和她从前往返的“家”就隔了一条人工河。

这条河却把人的等级泾渭分明地画了出来。

这一边的公寓已经上了年纪,好多刚出社会的学生在租,那一边在灰扑扑楼里出没的私家车,低调又难掩富贵荣华。

姜迎灯很满意新的房源,当下就可以交钥匙签合同,日暮时分,她坐在窗外往外眺时,就这么呆坐着出了会儿神。

人要怎么缓解伤痛?很重要的一个办法,就是及时打断情绪,不能放任自己去思索过去,不开心的时候去听歌,去观影。

只要不去想他,做任何事都可以。

然而这一次,姜迎灯看着外面换了视角的熟悉街景,没有忍住思绪流淌。

她记得有一年跨年,他怕她一个人待着会孤单,特地来学校找她,给她读一篇散文哄她睡着;他在厨房给她做喜欢的汤,在温暖的暮光里抱着她亲。

这一些柔软的记忆,不会随着删掉联系方式的举动而被彻底删除。会在这样一个平平静静的黄昏,将她湿漉漉的心缠进厚厚的茧房。

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难忘呢?

手机震了震。

周暮辞发来消息:哪天搬家?

姜迎灯讶然:你怎么知道?

周暮辞:时以宁说的。

姜迎灯:……她怎么什么都说。

周暮辞:我帮你搬吧。

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的好意,也认为没有拒绝的必要性。姜迎灯回一个字:好。

周暮辞来的那天,拎了一斤青岛大虾,给她崭新的厨房开火。

“还是一个人住好些。”他说。

姜迎灯深以为然说:“有钱就是自在。”

周暮辞应该不是热爱下厨房的人,他跟这一袋虾做了好一会儿斗争,简单一道菜被他弄得挺费劲,煮个虾也手忙脚乱,这么努力应该是在试图表现什么,姜迎灯看破不说破,只望着他背影笑。最后他盯着那红扑扑的死虾,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钻研着品相,说:“应该是熟了。”

他把虾端上桌后,听见旁边的彩电在播一个狗血爱情争夺大戏,好奇地瞥一眼过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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