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卡洛斯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
自助复印室的空间本就小,打印机和旧版台式光脑占了大半位置,要是再近一点儿,他都能把雄虫拥进怀里了。
“一会儿我就去联系温斯特阁下商量相关事宜。在此之前,您再陪我聊一会儿吧,”他望着宁宴的侧脸,按捺住心中疯长的念头,轻声问,“可以吗?”
宁宴一定神,迎着卡洛斯的注视,扬起脸反问:“你在威胁我吗?”
卡洛斯没有反应过来,但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威胁”一词令他有点儿慌,语气万分谨慎:“为什么这么说?”
宁宴理直气壮地问:“你帮了温斯特,就跑到我面前来提要求,不就是挟恩图报吗?如果我不点头,你是不是就不帮温斯特了?”
这番话的切入点着实刁钻,还有些强词夺理,和宁宴从前软和的性子判若两虫,简直将电视剧里那些娇蛮任性的小雄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卡洛斯又是紧张又是好笑,急忙道:“我哪里敢这么想,只是希望能够补救一二,让您不要生我的气了。”
军雌对“补救”什么含糊其辞,宁宴偏不让他糊弄过去:“所以威逼不成,现在转而利诱?”
卡洛斯的表情有些僵硬,面上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实际上已经手忙脚乱了:“不是的,不论如何我都会因为您支持温斯特阁下,只不过希望您能领情,因此多和我说几句话。”
换作从前,他还能把宁宴搂进怀里揉一揉亲一亲。但现在碰也碰不着,亲更是想都不要想。雄虫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动物,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举起爪子,时刻准备往他脸上招呼,难哄得很。
“您就当是可怜我吧,不要不理我。”
军雌将姿态放得这样低,宁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稍稍收敛了气焰,别过脸:“别装成惨兮兮的模样,我才不吃这套。”
卡洛斯觉察到宁宴软下来的语气,立刻顺杆爬,又走近一小步,诚恳道:“宁宁,我不是装的。”
宁宴的后背挨着打印机机身,余光瞥见军雌越发靠近的身影。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卡洛斯的面容近在咫尺,那双红瞳中甚至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四目相对,宁宴感觉自己的思绪被彼此间过近的距离干扰了。他伸手去推卡洛斯:“你靠得太近了。”
他的力道很轻,但军雌还是配合地后退一步。
卡洛斯垂眸凝视着雄虫抵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黑色制服将对方的肌肤衬得愈发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指尖透着很浅的粉。
卡洛斯的视线如有实质,一寸一寸地抚过宁宴的手。虽然什么也没说,甚至面色也没有改变,但宁宴还是感觉到对方眼底呼之欲出的汹涌情绪。
宁宴唰的收回手,指尖缩进白大褂稍长的袖摆中。他的目光像是一只轻盈的蝶,在卡洛斯脸上一略而过,最后轻飘飘落在一旁。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
雄虫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阳光,将纤长眼睫照得灿金,墨色眼瞳也透出几分琥珀色,显得很柔软。
小猫挥爪的架势看着凶,但其实已经收起了尖利的指甲,用软乎乎的肉垫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爪印。
卡洛斯的心顿时被挠了一下,他忍住细密的痒意,轻声道:“说什么都可以……我给您准备午餐好不好?”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他紧接又给自己加上一分筹码,“还有波昂也一起。我让私厨做好,中午给你们送过来。”
宁宴习惯性想要拒绝,但忽地记起,前两天波昂还抱怨吃腻了研究所的食堂。
于是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那我去问问波昂。”
“好,”卡洛斯松了口气,重新打开被反锁的大门,“我陪您过去。”
走到实验室门口,卡洛斯没有跟过去。若是让其他研究员看到,又要停下工作一一过来行礼,太劳师动众。
宁宴独自回到实操室,波昂正伏在桌上填实验报告。
宁宴在他前排坐下,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中午想吃什么?”
波昂头都没抬一下,无精打采地拖着声调:“还能吃什么?随便吃点呗。”
宁宴慷他虫之慨:“你舅舅请客,随便点菜,他都能给你搞来。”
闻言,波昂“啪”地一声将笔搁在桌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们和好啦?”
“谁要跟他和好?”宁宴嘀咕一句,才解释,“他帮了我一件事,如果我总是拒绝他,不太合适。”
“……”
波昂怀疑宁宴在嘴硬,但他没有证据,更不敢戳穿,万一宁宁恼羞成怒,自己岂不是坏事。他自觉不再多问,报出一连串菜名,笑嘻嘻地拍一拍宁宴的肩:“宁宁,麻烦你啦。”
宁宴记下菜单,站起身。
一推门,没见到卡洛斯,走廊上倒是等着一名身着工作服的军雌研究员。
见宁宴出来,军雌眼神一亮,几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小箱子递过来:“宁宴阁下,多谢精神力部门的工具箱,我们已经清洗过了。”
上周外骨骼动力部门过来借工具箱,正好他们用不上,爽快地借出去了。
除了精神力部门的同僚们,宁宴认识的研究员并不多,但眼前这名军雌恰好是其中之一,正是曾经在食堂和他搭话未果的罗宾。
宁宴接过工具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客气。”
他打算先将工具箱放回实验室,却听对面的罗宾又问:“宁宴阁下,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天中午有空吗?”
众所周知,宁宴已经同卡洛斯上将分手了。雄虫身边没有了那尊煞神,罗宾沉寂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此刻他被雄虫的笑晃了神,脑子一热,就将心中酝酿已久的话问了出来。
宁宴委婉回绝:“抱歉,我已经有安排了。”
罗宾不死心,又问:“那明天呢,或者您什么时候有空?”
宁宴只得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下午两点之后可以来实操室找我;如果是私事,可能不方便。”
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拒绝之意十分明显。罗宾心中失落,勉强笑了笑:“那好,我知道了,如果工作上有合作,我会来找您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外骨骼动力部门和精神力部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顶多能有借个工具箱的交集。他们都知道这是套话,宁宴一点头,客气道:“那之后再聊吧。”
工具箱内都是金属物件,对雄虫来说有些坠手。宁宴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想结束对话,手上的重量忽地一轻。
工具箱被别的虫接过,耳畔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却是对着罗宾说的:“让雄虫阁下抱着重物与自己对话,你的礼仪课是白学了吗?”
宁宴一怔,闻声回过头,卡洛斯不知何时出现,正单手提着工具箱,语气不善。
宁宴只看见他神色冷凝,但同为军雌的罗宾却感觉一股令虫窒息的压迫感直直压上脊背。他膝弯一软,险些站不稳,后背的冷汗当即湿透衣物。
精神力威压仅仅降临了一瞬,但罗宾许久没能缓过来,耳边嗡鸣不止。他喘了口气,勉强分辨出卡洛斯的话音。
“……抱歉,”他对宁宴道,“是我太过疏忽,让阁下受累了。”
宁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卡洛斯一出现,罗宾的脸色瞬间白了。闻言,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言重了。你不舒服吗?快回去吧。”
罗宾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宁宴将终端备忘录界面给卡洛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