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温斯特一向善于应对这种场合,言笑晏晏之间,滴水不漏地化解了几名老议员试探的机锋。宁宴站在他身侧,神色沉静,只有在雌虫躬身问候时,面上才浮现出礼节性的浅淡笑意。
众议员看在眼里,心中都各有计较。
迫于种种压力,向来只有雌虫涉足的上议院被撬开一条缝。温斯特以极其强势的作风入驻,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频频掀起波澜。
宁宴与温斯特交往密切,并不是秘密。而在网友拼凑出声波疗法项目背后的真相后,这位雄虫阁下一夜之间获得无数死心塌地的拥趸者,号召力不输温斯特。虽然今天只是作为特邀虫发表简短演讲,但没有虫能够保证他不会踩着温斯特的脚步,插足上议院。
数道目光聚焦在黑发雄虫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宁宴正有些不自在,温斯特始终挂着笑容的的面庞忽地冷淡下来,侧身隔开议员的注视。
他对那些老滑头们的心思一清二楚,正想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温斯特阁下。”
卡洛斯低沉的声音响起,虽然对着温斯特说话,视线却直直望向他护在身后的黑发雄虫。原本团团围在两只雄虫面前的议员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主动让出一条路。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和宁宴阁下说几句话吗?”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看不惯卡洛斯,但他的出现,着实让温斯特松一口气。
“上将。”温斯特颔首见礼,随后转向宁宴,“去吧。”
虽然只是两个小时没见,但在陌生的环境中见到熟悉的虫,让宁宴心中大为安定。他顾忌着周围虫的视线,脚步还算矜持,亮晶晶的眼神却出卖了心中所想。
卡洛斯握住雄虫的手,领到一边:“抱歉,我来晚了。有虫难为您吗?”
“没有,我还不至于让虫特意针对。”宁宴紧紧挨着军雌,仰头望着他,“只是不习惯这种场合。”
他的头发简单定过型。卡洛斯习惯性抬起手,意识到这一点后顿住,转而摸摸雄虫的面颊。
“会议一结束,我就带您回家。”
宁宴点点头,又小声道:“卡洛斯,我有点紧张。”
“您就当是在工作室里做直播,只不过把台本换成了演讲稿。”卡洛斯安抚温声他,“我就在您的斜后方,别怕。”
其他议员或是在独自席位上坐着,或是三三两两谈话。只有他们俩鬼鬼祟祟地挤在角落,雄虫都快被军雌揽进怀里了。
【宁宁!我的宁宁![哭泣]两个月多了,终于看到新鲜的宁宁![哭泣]】
【下巴都变尖了,呜呜心疼宁宁】
【上将的手怎么回事,往哪儿放呢?!】
【啊啊啊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宁宁好可爱呀,小小一只~镜头再拉进些啊,现在只能看见小半张脸】
【楼上,这不是角度和距离问题,是因为上将挡得太严实了……】
不久后,会议正式开始。宁宴回到温斯特身边坐下。
议程很快推进至修改雄虫保护法一项。
温斯特的提案早已公开,此刻简单阐述一遍。议长等他说完,随后道:“请宁宴阁下进行补充发言。”
无虫机摄像头缓缓移动到宁宴面前,四面八方的议员投来视线。
“谢谢议长。”
一句礼节性的道谢过后,宁宴将话筒拨近些。温和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至每一名议员耳中,同样传至正在收看直播的无数观众耳中。
“长期以来,尽管有雄虫保护会确保雄虫的生命安全,但实际上,并不存在为雄虫群体直接发声的代理虫……”
会议厅的席位后方,是一块巨大的虚拟光屏。每当议员发言时,会生成一双巨大的全息虫翼。
光与影构成了栩栩如生的影像,其上每一片细麟都清晰可见。
这对虚拟虫翼的颜色被设置为雌虫中最常见的灰黑色,边缘形状做了模糊处理,让它看上去既像是亚雌柔软的翅膀,又像是低级军雌的双翼,在某些角度还能看出独属于高级军雌四翼或六翼的轮廓。
这就是著名的“议院之翼”。
它的雏形由帝国成立之初的一名艺术巨匠设计,后被改造为全息影像,作为上议院大会时的背景,意味着议会做出的一切决议,皆是服务于帝国全体公民的利益。
历代设计者进行了精心处理,才巧妙地将各类虫翅的外形特征都融入其中,让所有雌虫都能看见自己的虫翼的影子。
然而,雄虫没有翅膀。
上议院是虫帝之下的最高权力机构,其中象征自由与民主的“议院之翼”,却不存在任何雄虫的特质。
事实上,雄虫也不在意这些。
读过初等学院后,任何一只雄虫都能熟练背诵出课本上“议院之翼”的溯源与意义,他们之中却从来没有虫提出过异议——或许曾经有过,只不过没能从同性朋友身上找到认同,也无从得知答案,于是渐渐将这一念头抛之脑后。
传闻在远古时代,雄虫和亚雌一样,背后也生着柔软的翅翼。但他们不需要狩猎,不需要迁徙,也不需要伸出翅膀取悦伴侣。虫翼长期不用,逐渐退化,最后彻底消失。
而现在,雄保会作为强有力的护盾,不会让雄虫阁下受一点儿伤害;凡事只要和雄虫扯上关系,哪怕再琐碎细小,也能引得无数雌虫蜂拥而上,主动效劳。
常年被娇养在温室中的花蕊,怎么会愿意探出暖棚,去感受外界的风吹雨打、日晒霜欺?
直播画面中,黑发雄虫的演讲稿已经翻至最后。他在段落的间隙停顿两秒,轻抬眼睫,向摄像头短暂地投注目光。
不同于大众印象中温柔可亲的模样,此时,宁宴的面容一派端肃,黑瞳明朗如星。
雄虫本没有翅膀。
但那双巨大的“议院之翼”悬停于宁宴身后,缓缓扇动着。光影流转之间,映亮了他的轮廓——
那是不会被任何枷锁囚住的,自由的风。
议长宣布大会结束。
宁宴起身的同时回过头,果然看见斜后方的卡洛斯也看向自己。
对视间,卡洛斯沿着座位走过来,一手揽住他的肩,转身对温斯特道:“阁下,我带宁宁走了。”
宁宴也道:“温斯特,那我先回家啦。”
“……去吧,路上小心。”温斯特正想夸一夸宁宴方才的表现,见状,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下,目送着小雄虫被军雌牵走了。
大会持续三个小时。走出议院大厦时,天色已晚,微寒的冷风铺面而来。
颈间感受到凉意,宁宴下意识往卡洛斯身边靠了靠。
“冷吗?”卡洛斯这样问着,却已经解下制服外套为他披上,“到飞行器上就缓和了。”
制服十分宽大,残留着体温,如同军雌的怀抱将他环住。宁宴心底一暖,抬手拢住银灰色制服边缘,和卡洛斯并肩往外走。
大会结束后,开放媒体采访。每有一名议员从大厦走出,保镖和记者蜂拥而上。记者举着话筒亦步亦趋地跟在议员身侧,口齿利索地进行采访,保镖连声重复着“让一让”,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追在后面。
卡洛斯揽着雄虫大步走出,立刻有记者往这个方向奔来。还未靠近十米以内,走道仿佛凭空出现一队士兵,分列两侧。记者们被挡在虫墙外,只得止步,透过士兵们身形之间的缝隙艰难拍摄现场照片,心中都是一阵无语: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