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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以舟见她在床尾坐下, 问:“你不回苑洲吗?”
孟家是苑洲名门,孟心眠的母亲葬在孟家陵园,以往清明她都要去敬香、祭祖。
孟心眠说:“我明天也去宝林,你醒得早, 早上叫我哦。”
“你今年不回苑洲了?”
“晚点回,也不一定非得赶清明当天。我表姐表嫂已经回去了,我就先拜拜盛京的亲戚。”
穆以舟想到那日孟心眠和齐秘书吃饭, 应该就是聊清明回不回苑洲。
她对孟心眠的话存疑:“你在宝林公墓有亲戚?”
“有……远房亲戚。对了, 我前些天到卧佛寺请了两份香烛和油灯, 你看明天你用得上吗?”
卧佛寺那么远,没人会无聊到没事去一趟,很明显孟心眠是为了清明, 专程帮穆以舟请的灯烛,并且不是像从前那样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直接塞给穆以舟, 而是先询问她的意见。
这份细微的差别,穆以舟早就察觉出来了。
虽说从小到大孟心眠一直对她很好,也是真心的,但比起过去“一手包办”的方式,最近孟心眠的转变让她感觉轻松很多。
她从“只能接受”,变成了“有权选择”。
这是一种平等的交往模式,无形中缩短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孟心眠不再是那个遥居高塔的贵小姐,穆以舟也不再是那个邋里邋遢的小女佣。
“佛祖脚下的香灯有福气,比普通的好,当然用得上。谢谢孟总。”
“那就好,明天我都带上。”
孟心眠两眼弯成月牙,往前坐坐,动作自然地挽住穆以舟的臂弯。
“在看什么呀,给我介绍介绍。”
“倾城推荐的,大半年了,我才看到第九集。名字叫这个。”
穆以舟调出剧名给她看。
孟心眠坐直身:“这个我听说过,千金是假的,真千金是助理。假千金暗恋大少爷,大少爷爱上了助理,结果后来发现是亲兄妹!”
穆以舟瞧她激动的模样,像隻蹦蹦跳跳的小羊羔,抱紧她的胳膊。
“你也喜欢看?”
孟心眠往她怀里蹭蹭:“一般般,但是我喜欢跟你一起看。”
“好。”
穆以舟看了下进度条和时间:“还能再看一集,十点半上床睡觉。”
“睡你这还是我那?”
“你想睡哪边?”
孟心眠窝在她怀里嗅来嗅去:“你这。我喜欢你的被窝,里面全是你的味道。”
“好。”
孟心眠撑起身,盯她:“穆以舟,你不会从小给我喂迷魂汤吧?”
做饭那么好吃,人还那么香。
穆以舟笑道:“要是我会做就好了,把你迷进山里,做个小野人。”
两个人小野人在溪谷搭房,采花酿蜜,捕鱼插秧。
没有等级的製约和身世的鸿沟,没有隐瞒牺牲和忍辱负重。
只有我俩坐在山头,听着林涛看日出东方。
宝林公墓。
穆以舟独自站在墓碑前,点燃香烛和油灯。
当年母亲走得急,她忙着打比赛,没来得及把母亲送回百濮,只能就近安葬在盛京。
在外人看来,母亲在时,母亲是穆以舟的重担;母亲走了,河图战队是穆以舟的重担。
可在穆以舟看来,那些重担都是念想。
人活在世,总要有念想撑着,才有力气往前。
她总想着,妈妈能治好。
想着,河图能夺冠。
这样就能盼个希望。
唯有一件事毫无盼头,每到夜深人静,穆以舟才敢拿出来想,那份绝望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些年,心有所愧,不敢想;心有所念,不敢爱。
当她一点点接近心底的月光,憧憬两情相悦,才发现她的身体无法原谅自己。
——她连一个吻都给不了心爱的女人。
只能依靠原始的x维持危险的关系,如履薄冰。
“妈,你和爸在那边要好好的。”
“如果你们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我不敢奢求太多,隻想要她健康快乐。”
穆以舟烧掉纸钱,磕头。
“妈,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穆以舟撑着伞走下台阶,孟心眠安静地立在树下看雨。
雨幕延绵,远方一片雾霭,看不真切。
孟心眠听见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温柔的微笑是寒风里唯一的温暖。
“都好了?时间还早,再跟阿姨说说话?”
“都好了,回去吧。”
“来。”孟心眠脱下手套,给穆以舟戴上。
里边都被她戴热和了,温度通过绒线一点点传给穆以舟冰凉的手。
这副手套是穆以舟的,先前她敬香,把手套摘给孟心眠收着。
孟心眠低头,把两隻白玉似的手揣进衣兜。她从小就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喜欢长袖子或者加绒的衣兜。
穆以舟举着伞遮过她的头顶,眼瞳渐渐湿润。
“你不回苑洲,是陪我。”
没有跟亲人一道回家乡,而是在雨里等她这个外人。
孟心眠看着她抿唇,没有回答。
雨滴落到伞上,在她们的头顶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