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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如月像是梦游一般,走到外面的月台,在月台上来回走。

“哒哒哒,哒哒哒。”如月脚上不知趿了双什么鞋,行走出的动静在昏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偏生无人过问,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能看到东西配殿里昏暗烛光下影影绰绰的人物剪影。

“哇,哇!”先前听到的两声鸟叫,又再次在耳边响起,如月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静静伫立在月台上,瞪着双眼看着正殿,一动不动像樽雕像。

佟茉雪虽心有疑虑,却不再过问如月,而是寻着鸟叫声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只划破寂静的罪魁祸首。

终于,她在梨花树的枝叶间,看到了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只有尖尖的喙是明黄明黄的。

它见着佟茉雪,也不惊飞,而是昂着头左右摇摆地审视她,乌青的鸟爪在枝条上焦急地跳来跳去,还时不时地扑扇着翅膀。

花期本就快结束的梨花,被它扇动的翅膀拍得簌簌往下落,如同瀛洲玉雨,又似一树晴雪。在这漆黑的夜晚,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从枝头落下。

“满地梨花白,风吹碎月明。”1

佟茉雪喃喃念叨,形单影只地站在树下,伸手去接纷扬似雪的梨花花瓣,她抬头望向夜空,却没见着本该高悬于空的那轮明月。

难道月光被绞碎了,化成了这片片坠落的梨花花瓣?

佟茉雪展开接住花瓣的手心,拿起一片花瓣借着微弱的光观察,花瓣是透明的,既不是雨也不像雪,分明就是月光化成的,倏忽间便从她手心里消失不见。

那枝叶间跳动的乌鸦,在枝条来来回回地跳跃着,仿佛是跳累了,落到她的肩头,扯着小破嗓子叫嚷:“哇,哇,陪葬!陪葬!”

突然说出人话的乌鸦,吓得佟茉雪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拍开它,那乌鸦被惊得在空中胡乱飞舞,不停拍打着翅膀,嘴里还发出一串怪叫。

这诡异的场景,仿佛预示着灾厄的降临,佟茉雪觉察到危险,拉起如月的手,就要往正殿里躲。

然而手上奇怪的触感却让她更加地惊恐,她回望自己牵着的人,哪里是什么如月,分明是个宫女模样的纸人。

纸人被她拽住胳膊,整个身体都凌空,墨绘的瞳孔,空洞无神地凝视着佟茉雪,那双眼睛明明正面看着她,她的后背却仿佛被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身体瞬时像被黏腻的细丝缠住,动弹不得。

佟茉雪害怕得连呼吸都停滞了,周遭散发着异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的压抑,不停往她身体里灌,试图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她想甩开手里的纸人,双手像是被施了法一般不能动弹,她艰难扭动头部,也以失败告终,只能转动眼珠,看向东西配殿,想要朝亮着光的房间呼救。

两边偏殿的烛光下,原先影影绰绰的人影此刻清晰起来,入目的景象却再次让她陷入绝望,与她手里无法摆脱的东西一样,偏殿内烛光下,坐着的也是纸人。

在佟茉雪目光看过去的刹那,齐齐转头与她对视!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她若是再不脱身,就会被淹没在恐惧之中。

佟茉雪此时已经意识到这是梦了,真正的现实不会如此诡谲,上次梦魇时她也如今日这般无力。

只要稳住心神,想办法从梦境中醒来即可,但后背处传来的黏腻触感,却让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用力将那早已反手钳住她的纸人甩开,大叫着往正殿里冲,待进到正殿里,眼前的景象让她再次坠入另一个深渊。

她冲进屋内,便觉里面的气氛与外面的诡异不同,却同样看得出了神。

屋内溶溶宝烛光辉,灯火通明,正殿里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大家好似都没看见她一般,从正殿里进进出出。

殿内喜庆的装饰,让她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日子,她虽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却能感觉到轻松愉快的气氛。

俄而,伴随着婴孩的啼哭声,佟茉雪将目光投向西梢间的雕花木床。床上坐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女婴,正满脸慈爱地哄着。

玄烨站在她身边,用手指逗着小女婴,又柔情蜜意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佟茉雪听不清。但随即屋内的人来来往往,脚步也变得惊慌起来。

耳边开始喧闹,有女人的呜咽,继而是放肆的痛哭悲鸣。佟茉雪瞧见床上的女人虚弱无力地躺着,她的怀里空空如也,小女婴也不知去向。

床上的女人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鬼使神差般,佟茉雪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床边走去。

那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佟茉雪的目光,将头缓缓转过来,她的目光将佟茉雪的心紧紧攫住,浓重的悲哀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注入到佟茉雪的心头。

她眼神的怅然若失,掩盖住了内心深深的绝望。像青空中的一缕苍灰,又像透明的冰,让佟茉雪整颗心冷得发颤。

佟茉雪艰难嚅动早已干裂的双唇,想要问问她什么,却无从开口。此刻她们的灵魂合二为一,因为明白她为何难过,便更觉心中悲辛无限。

直到床上的人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佟茉雪便见着床边那个明黄的身影,他周身像是笼罩着冰冷的气息,嘴里说着与屋外乌鸦口中类似的话语。

瞬间,一片猩红充斥佟茉雪整个眼球。

她呆立在原处,感受到周围看不清面容的人内心的颤栗与恐惧,在知晓他们的命运后,她的心像是被大石块重重压得生疼,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紧接着乌鸦嘶哑的悲鸣响起,心口的疼痛迅速爬向脖子,扼住了她的咽喉。

与方才在屋外的恐惧不同,那种眼睁睁看着周围人被剥夺生命的痛苦,让她无处可逃,她挣扎着,想要从梦中醒来,却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喉头传来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最后一丝神智给占据。

这一次,她逃不掉了。

驱邪

“铛!铛!铛!”西洋钟的钟声敲响, 电光火石间,佟茉雪神智获得一丝清明,她用力睁开双眼。

玄烨手中正捏着条刚拧干的湿帕子, 见她双眼豁然睁开,拿着帕子的手瞬时僵在了半空中。

佟茉雪吓得蜷缩在一起,下意识攥住被子就往被窝里躲。

玄烨从未在佟茉雪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惊恐的表情,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轻轻将手放在她露出被子外的半个脑袋上,柔声问:“又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梦中那个诡谲的鸟叫一样让人心颤,佟茉雪瑟缩着身子,浑身像筛糠似的颤抖个不停, 额际密密的全是汗。

玄烨讪讪伸回那只手, 看向旁边伺候的时薇,温声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他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时薇,站起身却没离开, 而是坐到屋内另一头,远远地看向这边。

时薇轻声道:“娘娘,娘娘别怕,是奴婢。”

佟茉雪已经回过神来, 也意识到方才所见所感皆是梦境。但那压在心头的疼痛感,是如此的真实,她攥着被子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甚至不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时薇一眼, 如果她在当上皇后选择自戕,那梦中的结局便很有可能真实发生, 她便会连累这合宫上下活生生的人。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玄烨眉心紧锁着,看着床上簌簌发抖的人, 心中被莫名其妙的烦躁给占据。

今日出宫时好好的,回宫前也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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