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左睡睡不着,右睡也不行。背书也不行,数羊也没用。煎熬了半宿,还是打算出去解决了再睡。
只是他袖子在端王手中,怎么也拉不出,端王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越拽越紧,好容易脱身了,端王就被惊醒了。
唉。
何明德睁眼看着帐顶的轮廓,咬牙切齿地想着明天一定要让唐大夫吃素三月。
偏偏端王还要往他怀里钻,淡淡的香气萦绕着两人,柔顺的发丝扫在何明德脖颈上,痒痒的。
何明德往后挪了挪。
端王跟着又往他怀里钻,腿还往上搭,突然,就僵住了。
黑暗中,端王小心地往后挪了挪,磕磕绊绊地道:“你怎么……怎么这么……精神啊。”
越说声音越小。
黑暗里反正谁也看不见谁,何明德无奈道:“王爷现在知道我起夜做什么去了?”
既然都被撞破了,何明德干脆又坐起来,打算出去把该做的做了,没想到端王不但没松手,犹豫片刻又黏了上来。
端王的声音又小又害羞:“也不用出去。”
何明德:“……王爷,你看着的话,我压力很大的。”
“什么看着?谁要看了?”端王急了。
他到这时候口舌笨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末了,干脆自己把手放上去,道:“我、我们既已经成婚,一次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何明德的脑子立刻哄一声炸开了。
他发誓,他从前对那个晏武帝只有崇拜之情。
他穿越后对端王只有怜爱之意。
他从未想过,这事儿……他也想不到,池旭尧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已经觉得很……刺激了。
端王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只是把手放过去,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偏偏何明德平日里那么温和聪慧的一个人,这种时候也不递个台阶给自己。
两个人竟这般僵住了。
何明德不是不心动,只是他自己有些可笑的原则,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必须要名正言顺。他与端王虽然成婚,但那不过是由阴谋算计的结果,况且两人之间还有隐瞒,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并不是爱人。
何明德深吸一口气,往后挪了挪,道:“不必了。”
池旭尧愣住了。
为什么不用了?
梦里,那片伤疤慢慢爬满脸颊的一幕又浮现在了池旭尧的面前,他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何明德察觉到他的僵硬,自己也有些难为情,温和地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太过亲密了。”
似乎是在安抚池旭尧,他还轻轻挠了挠池旭尧的头皮。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只是这连续多日的琐碎的思绪已经让端王的情绪到了极致了。
太过亲密?
怎么就太过亲密?
难不成是想和别人太过亲密?
黑咕隆咚地,端王又不说话,何明德以为这事儿已经了了,刚要下床,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风动,就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两只手扣着自己的手,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我已经成婚,还不算亲密吗?”
“本王偏要勉强。”
咬牙切齿中偏又藏着一点难以捉摸的脆弱与哭意,何明德忽然心软了,别处更……
这一迟疑,就走不了了。
两刻钟后,端王把手在何明德衣服上擦了擦,再也不理何明德了。
何明德半宿没睡。
过了那阵劲他就开始想,不该贪图一时享乐的。
也不是后悔,就是不得劲。
说他迂腐也好,说他死脑筋也罢,他一向觉得这种事情只该和心爱的人一起做的。当他,他对池旭尧是喜爱的,但他从未往那方面想。
翻了个身,也翻了个脑子。
……可是对池旭尧来说,他们已经成婚了,做这种事是天经地义的。
一开始他们两人或许都是把这场婚姻当做不得已的玩笑,后来关系缓和,每天都有无数要做的事,两个人也顺其自然着,何明德也就从未抽身出来思考这场婚姻的现状。
他没想,也不知道端王想没想。
啧,他那样金贵的人,主动替自己做这种事,或许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房里人。
这……
都到这个时候了,何明德才惊觉自己的这场婚姻是真实的。他们一天不和离,他们就是夫夫,是要对对方与家庭负责的。
也不是不能这么过,就是不得劲。
唉,何明德想,婚姻就是茶米油盐也没错,可那只是表象,婚姻的里层还是情意相通啊。
这下该怎么办呢?
自己与池旭尧又是什么情况呢?
想了半宿,也是想不通。
没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旭尧,于是天刚擦边亮就冲进了缀锦楼。不管怎么说,想不通的事可以慢慢想,先帮端王搞事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行。
没想到缀锦楼里,唐远游的黑眼圈比何明德还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眼下抹什么药膏。
“这么早大公子不软玉温香,来我这儿做什么?我一宿没睡困死了。”他本是随口调侃,却偏偏说中了事儿,何明德竟不自觉地红了脸。
唐远游从镜子里看到了,立刻响亮地啧啧两声。
何明德咳嗽两声,“唐先生莫取笑我了,我来是想问问,药膏调配地怎么样了?”
“我昨儿刚换了一味药,等过几日制好了小侯爷可以拿去试试。”唐远游再一次提醒他,“端王这事儿急不得。”
何明德自然是知道。
他这么早来,本也不是真的来催药的,只是心中纷乱,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没想到唐远游也是一夜未睡,失策。
唐远游给自己敷好了厚厚一层眼膜,何明德便识趣离开,让人家去补觉了。
出了缀锦楼,何明德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无人可诉说。
他在此间,朋友不少,知心之人寥寥,且因为浮月楼的缘故,认识的女孩子多些。这种事情,这种时间,也不好去浮月楼拜访。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池旭尧,若是不能与他说,也就只能对山对水、对花对草说了。
不知不觉,何明德便走到了湖心。
湖水仍是结冰,不复当日美景。
何明德在湖边坐下,一只鸟落在冰面上,歪着头看着冰面底下,不时啄两下。没有多久,另一只鸟儿也落了下来,啄了两口头先那只鸟,两只鸟便互相追逐着飞走了。
又只剩下何明德一人了。
他叹口气,感觉自己和这冰、和这水、和清晨的天空一样,寂寞极了。
他很少让自己这么想的。
来到晏朝之后,他一直努力地认真地往前走,让自己被各种事占满,不让自己去想自己的孤独。但在这个清晨,那被克制的情绪还是出现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明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天色亮了,这个时辰池旭尧该起了。
就算自己没有想好要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消失才对。
何明德揉了揉自己的脸,想到在这个湖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让自己的心情好了些,又露出了惯常的笑容。
他转过身,却发现几步开外,站着池旭尧。池旭尧的手臂上搭着披风,面无表情地。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