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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阿绣忙道:“且慢!你帮别人接过么?”

霍砂道:“怎么没有?以前我常帮同门接骨呢,有一回执行任务,被目标打得手腕脱臼,我还是自己接上的。你看,现在一点毛病没有!”

他说着扭了几下右手腕子,阿绣打消了顾虑,道:“那你接罢!”

桑重毕竟不放心阿绣,回到清都山,事情处理完毕,一刻也不耽搁,便赶回聊城。

天交四鼓,街上打鬼净净,人都在睡梦中,阿绣却不在客店里。她身上有桑重留下的符咒,还能感应到,在西南方向的赤心湖底。

这么晚了,她去湖底做甚?莫不是被妖怪抓走了?桑重心下忐忑,急忙来到赤心湖底,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人的惨叫声都是差不多的,他却肯定是阿绣。

难道自己来迟了?桑重心提到嗓子眼,身子都有些发软,几乎是凭着本能,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声音来处——一座开着门的洞府。

洞府里,阿绣翘着一只脚,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眉头拧成一团。霍砂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脚。

旁边还有一滩肉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一只碎了壳的大蚌。

桑重见此情形,愣住了。

阿绣和霍砂看见他,还有他手中的长剑,也愣住了。

阿绣暗道不好,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被他撞见自己和霍砂在一处,他定以为自己和霍砂有什么苟且呢。

这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霍砂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桑重面前握着阿绣的脚,便松开手,再一想,不对,自己的身份是阿绣的丈夫,何须在桑重这个奸夫面前避嫌?

于是他又握住了阿绣的脚,挑衅地看着桑重,唇角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道:“桑道长,你莫要误会,阿绣扭了脚,我刚给她接骨。”

阿绣见他演上了,心中好气又好笑,面上冷冷道:“奴没事了,你放手罢。”

霍砂这才又放开她的脚,站起身。

桑重收了剑,寒着脸走过来,将霍砂挤到一边,蹲下身摸了摸阿绣的脚,道:“还疼不疼?”

阿绣摇头道:“不疼了,先前奴在街上遇见这名妇人,算出她今晚有血光之灾,便守在她家。好色的孽蚌施法掳走了她,奴便追到了这里,恰好教主在帮潍阳县的百姓找一名失踪的女子,也追到了这里,我们便遇上了。”

桑重看了看旁边昏迷的王娘子,似乎相信了这番过于巧合的说辞,略带责备道:“你这个样子,还想着救人,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霍砂因着上回在桑重面前表现得不尽如人意,这回很想弥补,便道:“桑道长,阿绣怀着身孕,你怎么能撇下她回清都山?她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桑重斜眼看着他,道:“霍教主,你若真心在意阿绣,又怎么会半年不见她?”

霍砂无言以对,阿绣唯恐他又露出什么破绽,对他道:“你不是要救人么?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霍砂拿出一块老鸦缎子面巾,蒙住大半张脸,正要走,又想起来道:“小淫妇,奸夫来了,便嫌我碍眼了!”

这话是不错的,但他说话的节奏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阿绣尴尬得脚趾快把鞋抠破了,他自己还挺满意,配上一声冷笑,进去救人了。

桑重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阿绣忐忑道:“奴和他真是碰巧遇上的。”

桑重点点头,道:“我相信。”

他是真的相信,尽管这种巧合让人难以相信,但他知道,霍砂心思简单,不是那种和女人偷偷摸摸,幽期密约的男人。

心思太重的人很难在霍砂这个年纪,练就绝顶武功。

但心思简单的绝顶高手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容易被人利用。桑重敢断定霍砂是钟晚晴和阿绣手中的刀。

阿绣道:“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桑重道:“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自然要早点回来。”

阿绣低头笑了,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凝固,轻声道:“若没有这个孩子,你还会在意奴么?”

桑重轻抚着她的背,道:“莫要胡思乱想,有没有孩子,我都很在意你。”

明知这只是不甚可靠的情话,阿绣还是受到鼓舞,抬头看着他,那双乌眸中的柔情又像是覆盖在陷阱上的锦绣绒毯,进一步,便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桑重感觉她有话要说,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

霍砂带着几名女子走出来,见这两口子四目相对,情意绵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咳了一声,霍砂冷冷道:“这些都是被孽蚌掳来的良家女子,我送她们回家,小茹的伤势甚危笃,你们休要懈怠!”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木舟,吹口气变大,载了那些女子走了。

被他这一打断,阿绣清醒了几分,目光一转,落在昏迷的王娘子身上,道:“我们也送她回去罢,天亮了,她家人知道她被掳走,就不好了。”

桑重眸光微黯,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点了点头。

阿绣从蚌肉里取出一颗牙白的珍珠,约有猴脑大,光照一室,品相上佳。

“原来王娘子写的朱字,是预示血光之灾来自蚌精的意思。那个给她算命的道士还说是怀珠之喜,真是南辕北辙,满口胡沁。明日奴非去砸了他的摊子不可!”

桑重淡淡道:“俗世真正有道行的术士本就是极少数,碰上了是机缘,碰不上是寻常。他说好话哄人开心,也是谋生之道,并不曾害人,何必为难他?”

阿绣笑道:“既然桑郎替他求情,奴便放他一马。”

几回魂梦与君同

送王娘子回家,第二日,桑重和阿绣吃过早饭,照旧去街上摆摊儿。

板凳还没坐热,一名官差走过来,抱拳道:“素闻道长神机妙算,铁口直断,我家小衙内有一事求教,还请道长到府上一叙。”

桑重便将摊子交给旁边卖炊饼的陈婆看着,带着阿绣去了县衙。

县太爷姓秦,进士出身,今年三十有五,膝下只有一子,自然百般呵护,千般疼爱。这位小衙内倒也没被宠坏,知书达理,待人宽厚,衙门上下都喜欢他。

官差领着桑重和阿绣走到县衙东院,一名锦衣少年从屋里走出来,官差道:“道长,这就是小衙内了。”

阿绣打量着秦衙内,六尺多高的小伙儿,瘦得皮包骨,看起来只有一百斤出头,忒单薄了。

秦衙内走近,桑重眼中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与他见过礼,进屋坐下。阿绣站在桑重身后,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似乎是从秦衙内身上飘散出来的。

寒暄几句,桑重道:“小徒日前扭伤了脚,衙内让她也坐罢。”

秦衙内忙道:“道长不早说!小道长快请坐!”

阿绣便道了声谢,在桑重右手边坐下。

桑重来了聊城县一个多月,每日只发三课,或是帮人卜生意亏盈,或是帮人算失物下落,无不灵验,便有了名气。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出名都很容易。

秦衙内找他,是为了一件说来荒诞的事。

三个月前,秦衙内夜得一梦,梦里红日西沉,自己骑马走在荒郊野外,忽见一堵白泥墙围着数间青瓦屋,墙内有女孩子的笑声,像风吹银铃,清越动人。

秦衙内便勒住马,欠身张望,只见院子里英蕊芬郁,绿柳如烟,一身大红衣裙的少女玉手攀着彩索,立在秋千上,娇姿纤纤,难描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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