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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不必做什么,只是稍稍一笑,也如银河下沉般叫人惊艳难忘。

休息时间各个方阵都闹腾得很,带训学长并不像教官和老师那般重要的身份,到场训话时周围的声量反而是翻倍地吵。

隔壁方阵的带训学长,嗓子都快喊哑了:

“安静!同学们……同学们,安静一下!让我说……”

逢夏甚至没听到他后半句在说什么。

“学长,您什么时候讲完啊?”

“就是,这一整天都要累死了,哪儿有空听训话啊,让大家都回去早点休息呗。”

“学长,诶——”

有些顽劣的,当领头羊,吆喝着成群地往后头走。

“同学们,走回去睡觉了啊!明儿个见。”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啊,学长晚安。”

凝聚好的方阵已然胡乱四散开,比沸腾起来四溢满地的粥还要混乱。

“——去哪儿。”

润和如雪山冷泉的声线,清冷的寒气如盖覆下。

从最前端的位置,威压席卷而来。

吵闹的世界蓦地静到连男人军靴踏过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喊着闹着要走的那人身后。

笔挺冷峻的迷彩服站定在跟前,军绿的帽檐下垂,遮住大半的眉眼。

宋疏迟未抬头,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轻点在名册上,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问:

“——要去哪儿?”

动作和时间在声音响起的那刻弥散,寂静地如同按下暂停键。

强烈的压迫感逼近,面面相觑的人群,呆愣在原地,却无一人敢再乱序动作。

静了几秒。

宋疏迟才不疾不徐地抬起眼,淡淡道:

“列队。”

“……”

须臾之间,方阵规整如初。

逢夏注意到,原来声嘶力竭在喊话的学长看向宋疏迟的眼神充满了感谢。

她回神站好,她的站位在第一排。

“学弟学妹们好,我是宋疏迟,负责接下来为期十五天的带训,很荣幸能陪伴你们大学的第一次军训。”

温和的语气入耳,枯燥的注意事项连带都声动起来,行至尾声。

连周围的女孩都在往这边瞟,逢夏听到他们的带训学长在开玩笑,“诶!我才是你们的带训学长啊,看我,这样我真的会难过的啊。”

“选班长了吗?”宋疏迟问。

逢夏稍顿,出列:“报告。”

按照要求,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着正前方,手心贴着裤子中线。

没有对视上,她也感觉到男人略一看过来的目光。

一秒钟的时间似乎被拉得分外漫长。

宋疏迟微颔首:“不用紧张。”

“我不在的时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班长,今天的晚训到此为止,散。”

他们是散场最早的方阵,零零落落逆流地人群接踵而过。

逢夏定格在最中央的位置,对面的视线未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垂着眼睫,月色在分明的五官棱角里翩跹出一片冷淡的阴翳。

他正盖起名册,抬腿往外走。

看起来,比这炎热夏季罕见的清风更难以捕捉。

“会长——”

说出口的时候,逢夏自己都未反应过来。

几乎是在末音落地,她满脑子已经被“不该再这样的场合喊住他”的念头占据。

出现就等于话题中心的人,周围已有不少应声侧目以待的看戏路人。

在逢夏不断后悔时,那双墨黑色的军靴已缓缓步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冷硬的军靴,笔直挺立的长腿,像细细勾画出来的雕塑。

“有事吗?”

逢夏没再往上看,担心连累他的善意被卷入污浊的谣言,出口的话都变得犹豫不决。

“那个……我想说,伞……”

广袤西南操场的清风穿堂而过,翠绿的松柏枝叶打卷飘落,旋过的浩浩荡荡的交织人潮,她的声音似乎被吹成微不可查的尘埃粒子。

大概率被湮灭在人潮中。

未等到回应,逢夏心里的闷热都被吹得一干二净。

顷刻,大面阴影覆盖下。

逢夏错愕地抬头,看过去。

那道矜贵的身影已配合着她的身高,微微靠近。

男人帽檐下的冷白画布,依旧可辨浓黑如墨的眉眼,唇红如朱的烈调色块,逐渐分明入骨。

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望进来,勾着淡淡的弧度。

“想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变得清晰异常。

完全意料之外的举动。

她思绪似乎在这瞬间被苍白填充。

清润的男声似乎还在耳际,如树叶滴落河海,圈圈涟漪重叠荡漾,一路流淌。

稍顿片刻。

她才反应过来,仓惶地撇开眼作答:

“我想说伞。”

“上次的伞,谢谢你。我要怎么还你……”

“举手之劳。”

如夜风转瞬即逝,宋疏迟已然拉开距离,带着礼貌的笑,轻描淡写道:

“放到学生会就好。”

逢夏还未来得及再次郑重道谢,便听见其他的人在叫他,似乎也是要来问事情的。

宋疏迟朝她点头示意离开,慢步走远。

不断拉开的距离只是几步远,男人的身影在昏黄路灯下被拉成嵌进地面的长线。

阴影还未散,距离看起来却像遥遥星河般高不可攀。

/

各班训话时间陆陆续续结束,人流朝着宿舍的方向涌动。

逢夏依旧盘腿坐在橡胶跑道上,低头在查看她平台账号的数据,两天依旧是0,且未得到经纪人的回应。

眉头微蹙。

没一会,老段定时定点拿着计时器过来,严肃道:“准半个小时军姿不准动,我盯着你呢啊。”

带训学长的解散不比教官严格,没散场的学生都往她这边看。

认识她的同学太多,拿手机拍照的,还有人冲着她开玩笑。

“狐狸,又闹什么错事儿了?”

“老段你好狠的心啊,怎么能对我们柔弱的系花下这么狠手。”

逢夏熟门熟路从草坪起来,做热身动作。

她轻笑了声,还有心情回:“就是就是。”

“你再是就一个小时,”老段没好气回,“赶紧的。”

夏夜西风穿过时间洪河迎面吹拂,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微不可查飘摇与风中,似与秒表上的数值一同横流。

一分一秒过。

她的背脊笔直得像有尺子丈量出来的那般,指尖动作丝毫不动,只是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影。

只能看到地面短短交错的暗绿色的草坪和晃动不清的人影。

站军姿还好,看不到也还好。

只是碎发有点儿太眼睛了。

她怔纠结着要不要偷偷摸摸动一下整理帽子。

“——找我有事?那行,”老段往边上一瞄,高声喊,“阿迟,来,过来一下!”

“……”

她蠢蠢欲动的指尖莫名熄火,正对面的视线范围对出一道颀长分明的隽立影子,万众瞩目似的,周遭的光线变化涌动起来。

重新贴住有些泛热意的裤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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