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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谢府先后派了三批人到南疆寻找解药。

但得到的消息是此毒无解,但可以血渡。

谢老侯爷亲往南疆,向当地的一个巫师请教,何谓血渡。

那巫师告诉他,寻一个与中蛊之人有血缘羁绊的男童,配上一丸与凤髓同名的药,服用满百日,骨血中便能透出一股异香,对那名叫凤髓的蛊虫有致命的吸引力。

说白了,就是将皇子身上染的凤髓,引渡到别人身上,以命换命的法子。

当时想找个与皇子有血脉亲缘的男童太难了。

先帝爷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但基本生一个死一个。

仅存有幸活到成年的儿子,皆已娶亲或纳妾,已非童子身。

查到最后,唯一的人选,只有谢慈。

谢慈好歹是那小皇子的舅舅。

微薄的血脉,也聊胜于无。

于谢贵妃而言,一个是同父异母并不亲近的弟弟,一个是承载着她后半生荣华富贵的亲儿子。

孰轻孰重,也不必掂量了。

谢贵妃提议。

谢老侯爷首肯。

谢慈曾一度不情愿就此认命,父子姐弟之间的拉锯持续了半年之久。

皇子的身体在那半年的时间里,用尽了天材地宝,勉强续着命。

半年之后,在那个扬州的高宅大院里,一群女孩子卖进谢家当凶器养,六岁的芙蕖混迹其中,懵懵懂懂……

谢慈在张口向他们要人的时候,终于低头服了软,以此作为交换,要了芙蕖养在身边。

那名为凤髓的蛊引到了他的身上,将在他的血脉里共生,逐渐蚕食他的理智,乃至性命。

然而,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谢家人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那个皇子到底还是没保住性命,于三岁那年夭折宫中。

谢太妃道:“我爹他啊……终究还是心疼儿子。”

芙蕖听了这话,只想冷笑。

好一个心疼……让人听了犯呕。

谢太妃不知她心中的腹诽,回答她之前的那一个问题,道:“照棠他近些年不怎么看郎中了,因为身体外强中干,虚损得实在厉害,脉象上不容易遮掩,他怕被人瞧出端倪。”

芙蕖道:“他的脾性好像也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我再逢他不过几日,据我所见,已经两回了。”

谢太妃含了些笑意,瞧着她:“你是个例外,在你没回来之前,他情绪其实一直很不错,至少我没见他真正失控过……外面传言难听,不证明就是真的。”

——可是在她面前,不是装的。

芙蕖将头发捋至后腰,重新打理好,遮住颈上的伤口。

谢太妃盯着她的动作,眼神里似乎放空了一般,刹那间瞧不出任何情绪。她请芙蕖喝了杯茶,道:“你是不是很感念他的恩情?”

芙蕖反问:“难道不值得?”

谢太妃笑:“倒也不是,我只实话实说,他身上的凤髓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你,当时我的儿子快撑不下去了,我和父亲的耐心也已耗尽了,他若再不同意,我们就是算绑,也要把他绑在床上。他从小聪慧,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要你,只不过是顺手讨点回报罢了。”

芙蕖心里无任何波动,心想这谢太妃不愧是在宫里大杀四方的女人,妖言惑众很有一手。

离开的时候。

苏慎浓送她往前院里去。

她们二人顺着小花园的甬路行了一半,在彼此默契的沉默中,苏慎浓先寻了个由头,道:“谢太妃喜欢摸牌消遣,可后院里并没有人能陪她,芙蕖姑娘若是得空,可否常来逛逛?”

芙蕖点点头,说:“好。”

苏慎浓至今仍不知当年害她的人,就是她一直念着敬着的谢太妃。

芙蕖心想,等北境的事情一了,回京她就替苏慎浓解决了此事。

只可惜,当年的不清不白已在各个侯爵家内眷中已传遍了,苏慎浓将来即使能与谢慈撇清关系,也很难在门当户对的勋贵中论及婚嫁。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芙蕖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了,操心多了反倒无用。

陈宝愈用一副牛骨镶檀木的牌搅乱了谢府的水。

谢慈不得不打起几分谨慎。

为免打草惊蛇,他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京去北境。

刑部仍试图利用芙蕖的案子给谢慈头上泼点脏水。

说起刑部和谢慈的恩怨,也就是这几年才搅合起来的。

先帝在时,禁庭内新设立了一个明镜司。

明镜司的存在原本是皇帝的私兵,仅是傍着皇权有几分体面罢了,并无真正的实权。

谢慈入阁主事之后,明镜司便在他的扶持下,逐渐从禁庭挪了出来,协助刑部和大理寺查办一些案件,但权势这个东西,要么不沾,一沾便不会再缩手。

明镜司在短短两年之内,已成为可以与刑部和大理寺分庭抗礼的势力,并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刑部的权。

都是谢慈一力鼓捣的。

是以,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是很待见谢慈,平日里逮着机会,能添堵就添堵。

芙蕖的案子越查越乱,越查越大。

拉下水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王世子带走的那具尸体,早有已经失去了任何作为证据的意义。

一滩池水也算是搅乱了。

谢慈近两日上朝,耳朵里装满了文臣们喋喋不休的叫骂。他不知怎么想的,一怒之下,将所有上奏的折子都扣在了内阁,此举却惹恼了皇帝。

皇帝今年刚满十六岁,曾经的雏鸟羽翼丰满,翅膀硬了,跃跃欲试想要与谢慈抗衡,谢慈越是嚣张,他越是觉得机会到了。

三天后。

言官们再参,谢慈再扣折子。

皇帝终忍无可忍,在宫中下了一道旨意,叫谢慈不必往内阁点卯了,在自己府里呆着闭门思过。

皇帝甚至还派了一行禁卫,四下严守住了谢府的门。

形同软禁。

朝臣们终于安静了,闹了快小半个月,终于让谢慈不轻不重摔了一跤,他们都躲了起来看热闹。

谁料,次日,一道折子从谢府里发,呈到了皇帝的案前,说谢慈自备了黄金万两,请皇上遣人送往北境,以补充边境的军需。

这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皇帝高兴极了,却没有放话要饶过谢慈。

朝臣皆以为谢慈此举是为讨好,可惜陪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也没落着,暗地里笑开了花。

押运黄金的前夕,芙蕖在自己屋子刚吹灭了灯,正准备睡下,眯着眼睛,隔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忽见外头立着一人,影子投在床帷上,飘忽不定,一惊之下,猛地从枕下抽出匕首。

刀锋刷的出鞘。

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

芙蕖警惕地盯着他片刻,察觉出异常。

竹安和吉照都是伸手不俗的人,屋里进了人,她们岂会毫无反应。

芙蕖皱眉准备去摸床角上挂的灯。

外面的人影忽然挪近,火光一闪,烛台亮了起来。

于是那道身影更明显了。

他低声道一句:“别吵。”

那低沉且带着丝沙哑的声线简直是刻在芙蕖的骨子里,梦里都忘不掉。

芙蕖一僵:“谢慈?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慈站在外面,对她道:“刚到,我们准备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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