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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能骗过芙蕖耳朵的人不多。

芙蕖觉得自己头上三两重的珠花都压不住她炸起的头发了。

谢慈一挥掌,他如今扮作红隼,穿一身灰扑扑的短褐,动作起来没有那种袍袖翻飞的潇洒,但掌风依然将芙蕖向后推了几步。

他轻声道一句:“你就这点出息。”

芙蕖无言以对。

门开了一条缝隙,他顶着一张红隼的脸,对外面的小姑娘道:“白小姐深夜乱跑,你娘不管你?”

白小姐:“我娘不在,她去教训我爹啦。”

她的声音比白日里听起来还要稚嫩很多,更偏向未变声时的孩童,芙蕖至今仍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没退下去。

她用眼神询问红隼:“你见过的她,一直如此?”

红隼不是谢慈。

真正的红隼并不能领会她无声的意图,只瞪着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芙蕖愁眉苦脸的收回目光。

只听外面白小姐使劲嗅了嗅鼻子,说:“你身上的味道不对,好像好多血。”

谢慈玩味的一笑:“我杀了人。”

白小姐:“你吧谁杀了?”

谢慈道:“被你娘关进下面的那女人。”

白小姐有动作了,她推了推谢慈,想进来瞧瞧,但是没推动。

谢慈站在门口,莫名像一堵墙。

白小姐怒斥:“你太过分了!”

谢慈和芙蕖都因这句话而感到意外。

白小姐不悦之情明显:“可我很喜欢她。”

“你喜欢她?”谢慈倚着门,竟与她聊了起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救她吗?”

白小姐闷闷道:“我救不了她,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此人忽然又不那么可怕了。

白小姐顿了顿,又问:“她已经死了吗?”

谢慈侧身往里一瞥,让出了一线缝隙,白小姐伸长了脖子往里探,但芙蕖一缩头,却藏的更深了。

谢慈对白小姐道:“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救她。是你娘亲要杀她,你去求你娘亲,放过她。”

白小姐却摇头:“不行。”

谢慈:“为何?”

白小姐道:“我的开口,只会让母亲盛怒……你放了她吧,哥哥,我可以给你开门。”

已经到这儿了,以谢慈的能为,他既然能进得来,也随时可以将芙蕖带走,开不开门并没有那么重要。

谢慈若是有带走她的打算,早就付诸实施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多此一举,易容成红隼的模样。

芙蕖摸不明白他的具体打算,却能懵懂的跟上他的心思。

白小姐此夜的出现,对谢慈来说,是送上门的鱼。

他诱哄着女孩:“门在哪里,带我去看?”

白小姐转身离开了几步。

谢慈的身影也离开了门口,向外走去。

木门缓缓的合上。

芙蕖退回了花架的深处吗,闭目细听。

她听到了谢慈的脚步声非常明显的远去,汁源由扣抠群五儿司九〇八一九尔整,理更多汁源然后踩着木质的楼梯,往上走去。

花房里回复了难耐的静默。

红隼靠在已经烂了一半的箱子上,道:“……回答你刚刚的问题,白家小姐确实如你所说,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芙蕖幽幽的瞧了他一眼:“我已经见识到了。”

她背倚着花架,慢慢的坐下,心里一片混乱。

她在南疆遇见的那个人,便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听觉嗅觉都比寻常人更加敏锐,当年他就住在芙蕖隔壁的吊脚楼里,芙蕖当时一心一意专注于研究凤髓的母蛊,隔壁住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那人之所以能吸引芙蕖的注意,是因为他的耳朵和鼻子。

那日里,芙蕖终于将母蛊吞进自己的身体里,伴随而来的,是浑身剥皮脆骨般的痛处。

人可以被活活痛死么?

从前芙蕖不信,但是那一刻,她最大的恐惧便是——要死。

那间挂满了黑布,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从房间一角到门口的距离不过几步,芙蕖拼尽了全力,半道力竭恍惚,知晓自己爬不到了。

那个男人恰在那时,造访了她的小楼,神色自若的推开了她的门。

他没有敲门,不请自入。

因为他知道,即使敲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开门。

他对芙蕖说了两句话。

——“我听见你在喊救命。”

——“你身上的血腥味折磨了我三天,真想杀了你。”

芙蕖那蚊子般的哼哼,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呼之于口了。

而至于她身上的血腥味,只有后颈那半寸有余的伤口,虽在她的反复割裂下,三天迟迟不愈合,但远远不到血腥远播的程度。

芙蕖也曾一度怀疑他不是人。

可他分明有呼吸有心跳,有温热的血肉,有一颗会思考的脑袋,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说他是一把废刀,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被主人抛弃在南疆。

芙蕖后悔,当初应该与他多聊几句的。

她对红隼道:“你详细与我说说。”

红隼冲着外面一努嘴,说:“你刚瞧见了,她脚步声很轻,而且白夫人又给她特制的软布鞋底,所以格外给人一种神出鬼没的错觉,至于她的嗅觉,很灵敏,但只局限于鲜血,听觉和视觉其实都一般,眼睛在夜里比白日好用一点,可我觉得与正常人不大,十米之外的东西,经常会辨错。听觉……不如你。”

当年芙蕖在太平赌坊里可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红隼从地下的斗场里拖出来,浑身是血,耳目模糊,却记得那日丝竹靡靡中,芙蕖被姑娘们嘻嘻哈哈簇拥着,在那一片灼眼的热闹中,竟听见了他短促又不甘的一声叹息。于是夜半独身驾马出城,一路追进了山道里,救下了他一条草芥般的命。

芙蕖将红隼的话听见了心里,慢慢的寻思。

可是,白小姐比她在南疆遇见的那人可怕的多。

芙蕖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芙蕖曾经问过那人,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没有价值的工具。

他的回答是——人身体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唯独一颗心始终是血肉长成,再惨烈的锤炼也改变不了它的柔软。

所以,他被放弃掉了。

芙蕖与那人相处了很久。

可她是个无比冷情的人,一切与她无关的事,她都不会多去在意一眼。

他到底为何变成那样,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来自何处将来又要归于何处?

芙蕖一概不知。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依旧是只能听见谢慈一人的。

芙蕖不知那小怪物是否还跟着。

吱呀一声,谢慈推开门,独自进了花房,反手,门便紧紧合上了。

芙蕖望着他:“你有对策了?”

谢慈递给她一间黑色的披风,说:“出门,往园子的东北方向去,白小姐信守承诺,开了一个角门,无人阻拦,你从那里出去。”

芙蕖反问:“那你呢?”

谢慈侧身,指了指箱子里的红隼,道:“你把他一并带走,白府里不能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你把人看好了,回头我还有话要问他。”

他要把芙蕖从白府的事情中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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