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节
霍明昭敏锐地察觉到了被注视,一抬头,见他目光清凌凌地,没有恶意,就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被看到了,倒也没惊慌,也朝他点了点头。
团子也看到了,忽然停下了吃糖,跟小胖墩道:“那个小锅锅债看珠珠,还朝珠珠点头头,系想叫珠珠过去吗!”
小胖墩茫然抬头:“他是不是想吃糖糖?”
团子恍然,于是哒哒哒走过去,扒拉了一下小荷包,掏出来一颗糖,递给了他:“介个给你次!”
少年一愣。
然后他迅速后退:“多谢殿下,不必了,我不想吃这个。”
不想吃这个?那想吃哪个?
团子看了看手里又大又漂亮的波板糖……这是她主动上学,系统自掏腰包奖励她的,只有这两个!
团子为难地道:“你系不系想次珠珠介一个?可,可系介个珠珠已经舔过啦,舔过的糖糖债给别人次……介不礼貌哒!珠珠没有不舍得!真的不礼貌!”
她重新把手里的糖糖塞给他:“要不你还系次介个吧,介个也很甜!真哒!”
少年急抬手避开她手:“不必了,我不吃糖。”
盛明麟和秦江白早就停了说话,在后头看着,霍明昭站在珠珠身后,一手按着珠珠的肩,表面温和,暗暗戒备。
这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十分清瘦,但并未瘦得过份,一双眼清凌凌亮如星辰,样貌俊秀,身上毫无奴气,亦无贫寒人家的畏缩,只怕有些不简单。
小胖墩替小姐姐打抱不平,不高兴地道:“珠珠姐姐,我们不理他!他这么穷,根本就买不起糖糖!还这么傲!傲什么!”
团子回头教育他:“不可以介样说别人哒!”
小胖墩不解:“为什么啊?”
“就系……”珠珠认真解释:“他系一个系着帕只的手指头,我们不可以把帕子扯掉!要不然就只有手指头啦!介样不好!”
盛明麟知道她是在说当初端王妃的教育,暗暗好笑,但小胖墩完全没听懂:“可他是个人,怎么会是手指头?”
“介系打比方呀!”团子把波板糖交给漂亮锅锅拿着,两只手手比量,又重新说了一遍:“就系,他系这样哒,他缠上帕子,系这样哒,冷冷和嗷嗷都系介个帕子,扯掉帕只,就几有手指头啦,就不安全惹!”
小胖墩挠头,还是没听懂。
团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于是又改口道:“债说,穷又看不出来。”
小胖墩惊讶地道:“穷怎么会看不出来?穷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呀!这就是穷啊!”
“看不出来哒!”团子一脸权威:“你还小,你不懂!一为大冲明、大学问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全都藏债肚肚里,或者脑只里,或者心心儿里,介个比戴债外头的更更更值钱!”
她小手手指向了那个少年:“介个小锅锅,一看就系有很多大聪明、大学问的样只!而且他肚肚里一定有很多故系!这样不穷哒!”
小胖墩被说服了,乖乖点头儿,盯着那少年的脸看了看,又盯着他的肚子看了看。
两小只奶声奶气地讨论,所有人,包括江清阳都看着他们,突然成为焦点的少年,低下了头,尽力装做老实的样子。
这少年的眼睛生得格外好,内眼角尖细,双眼皮的纹理又细浅,这样悄悄半掀眼皮看人的时候,清亮瞳仁藏在密睫下,便如竹林观月,别有一番风致。
小胖墩被征服了:“对的,他一定有很多大聪明!他一看就是个聪明样!”
少年:“……”
团子非常得意,“珠珠说的一定没错哒!而且他身上有一减减味道!”
小胖墩:“什么味道啊?”
珠珠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为了维护小姐姐的权威,她忽然凑上去,一扯他的袖子,少年猝不及防,手一抬,就觉得手心撞进了一张软软的小脸,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霍明昭一手提住她衣领子就往回拽,团子双手抱着少年的手,猛嗅了两下,然后被拽开,在空中大声道:“药药的味道!系奇怪的药药!”
少年脸色一变。
秦江白拔步就要往前。
盛明麟却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觉得,他好像猜到他是谁了。
公子复仇的代表
果然,查了查他的本名,叫薛清晖,齐州人。
又是一个盛明麟前世记忆犹新的“名人”,又是一个公子复仇记,怪不得他会看霍明昭,毕竟霍明昭也算是公子复仇的代表人物了。
盛明麟记得,前世,好像就是在今年年底,一个叫陈越的光禄寺少卿得了怪病,脸上身上一片一片的发黑。
光禄寺本来就是掌祭祀、筵宴、宫廷膳馐之事的,对这个格外忌讳,立马让他报病在家。
但怎么治也治不好,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后来,他的夫人、儿子,也都得了这种怪病,当时连明熙帝都惊动了,生怕这种病会度人。
但并没有,只有他们一家子得病,连下人也没事儿,起初只是一块一块发黑,后来就开始全身疼痛,溃烂,药石无效,最后会活生生疼死。
那个陈越疼急了,还曾经自己说这是报应……显然曾经干过亏心事儿。
当时大理寺还曾经审过他,也派人去查过。
但,还没等查出结果,陈越和他夫人都活活疼死了,然后是他的大儿子,但到了最后,他五岁的小儿子,居然慢慢好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小儿子好了,大理寺认真查问,才查到了一个叫薛清晖的小厮身上,那位陈二少,说薛清晖每天给他喂药,接连喂了三天,他就好了。
那薛清晖也没有跑,被大理寺抓了,就爽快招认了。
薛清晖,本名叫陈余,他的外公是一个大儒,一直在江南书院做山长,后来他外婆去世了,年纪也大了,才回到祖籍齐州,身边只留了女儿,也就是薛清晖的母亲陪伴。
然后,很俗套的,薛大儒看中了一个乡间小子陈越,收他为徒,之后陈越跟女儿看对了眼,他便做主让俩人成了亲。
但陈越满肚子野心,一心想当人上人,对薛大儒和薛氏那种安贫乐道的心态极为看不上,毕竟在他看来,薛大儒的儿子和好多学生,都已经在朝堂上为官做宰了,稍微拉拉关系,日子就不可能过得这么差!
他这个心思,成亲之前不敢暴露,成亲之后屡屡劝说薛氏,薛氏不敢跟爹说,又不赞同,夫妻俩每每不欢而散,陈越索性自己一人去了京城。
陈越也算有才华,三年后考上了进士,回乡之后,薛大儒不几天便猝死了,当时大家都没多想,毕竟薛大儒年纪也大了。
只有陈越痛苦不堪,倒叫薛氏族人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薛大儒的大儿子丁忧回家,很多学生也都过来吊唁,一应事务,都是陈越处理。
其间,薛氏病倒死了,薛大郎也一病不起,不久之后病逝。
其间,陈越表现地无可挑剔……可实际就是,陈越花了一年的时间,把薛大儒的钱财人脉全都抓到了手里,然后带着彼时五岁的薛清晖离开,在路上给他下了毒,然后扔了。
没想到薛清晖命不该绝,被一个擅毒的人给救了,几年后那毒医死了,薛清晖偷偷进京查这件事,才知道,原来陈越在京城备考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的夫人马氏,勾搭成奸,之后马氏提供了秘药,外公、大伯、娘亲和他自己,全都死在这秘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