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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她的身体仍旧直挺挺立在那里片刻,才轰然倒地。

从断颈出喷溅出的鲜血溅在跪地的朝臣家眷们的裙摆上。她们个个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都是养在深闺的娇女郎,谁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谢观这才低头,将目光落在怀里的沈聆妤面?颊。

确定了她还没有哭,他扔了手里的长?刀,动作轻柔地将沈聆妤放下来,让她坐在长?梗梅下的石桌上。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惊夜递上一方雪色的巾帕。

谢观弯腰,用巾帕小心翼翼去擦沈聆妤脸上溅到的血珠。

他开口,语气缓慢而认真:“下次一定不会?再弄脏你的脸。孤保证。”

沈聆妤鼻息间?都是鲜血的腥味儿,她怔怔望着面?前的谢观,看他一身戾气却眉眼低垂仔细给她擦脸的模样?。

头一次,谢观一身戾气的模样?不是那么吓人。

血迹难除,谢观看着沈聆妤擦过的脸颊上仍旧残着一点浅红的印子,不悦地皱眉。他望着沈聆妤的脸,背对跪地的人群,连头也?不回,波澜不惊地下令:“护卫不周,全部赐死。”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又?急急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来。可是恐惧自心底滋生,她们畏惧地颤抖个不停,小声地啜涕着。谁也?不会?想到只是参加皇后的赏梅宴而已,就会?送了命!

跪在一旁的魏学海脸色惨白。就这么全部赐死?今日来参宴的可都是权臣的家眷啊!左丞的曾孙女、右丞的妹妹、一品武将的夫人……

“陛下饶命,臣妇属实?不知情。陛下饶命……”刘夫人以额抵在砖地上,抖声求饶。

帝王令,向来无悔。

惊夜看了谢观一眼,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谢观在漠辽做质子时,惊夜就跟在谢观身边,他太了解谢观,知道此事绝无回转。他挥了挥手,带着禁卫去押这些人。

“陛下。”沈聆妤突然伸手攥住了谢观的袖角。

谢观垂眼看着她攥着他袖角的指尖,他视线上移,移到沈聆妤的面?颊,语气不明地问:“皇后要求情?”

惊夜皱眉,心道皇后万不可这个时候求情。皇后未必有事,可这些女眷的家人危矣。

身首异处的尸体,白砖路上聚了两汪殷红的血。

面?前是一身戾气的帝王。

一片死寂里,沈聆妤有一点紧张。她攥着谢观的袖角没有松开,反而更为用力。她小声说:“我很喜欢她们陪我说话。”

一瞬间?,谢观周身的戾气突兀地消散了许多。

他垂眼对上沈聆妤怯生生的温柔眸,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皇后声音真好听。

谢观回头,望了一眼跪地的人群,“哦”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那你们明日也?进宫来陪皇后说话。”

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攥着谢观袖角的手放下去。

惊夜惊愕地回头望向谢观。

项微月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一圈,立刻磕头:“明日早些进宫来陪皇后说话!”

一众人如梦初醒,后知后觉逃过了一劫。

她们抬头,看着谢观抱着沈聆妤一步步离去。她们由跪地变成?跌坐,烂泥一样?没了力气。

她们惊魂未定地坐上归家的马车,回家之后立刻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项微月猛灌了一口凉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哥,给我钱!”她说。

项阳曜翘着二郎腿笑话:“你这是劫后余生要挥霍一下子?”

项微月说:“当?然不是啊!我要去一趟金香楼,挑一些小玩意儿,明儿个进宫的时候送给皇后!”

项阳曜点点头,说:“是是是,幸好皇后给你们求情,你送些谢礼是应该的。要不然宫里那疯子是真的会?砍人的。啧,也?是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听皇后的一句话放了你们。”

项阳曜说话时表面?上嬉皮笑脸,实?则确实?为妹妹捏了一把冷汗。

“不是谢礼!是为了让我亲哥哥你这个右丞当?得更久一点!”项微月瞪了兄长?一眼,没好气地说,“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右丞的!”

项阳曜嘻嘻一笑,挥着手里的折扇,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亲哥哥我若不是猪脑子,陛下也?不会?拎我当?右丞啊!”

项微月看着哥哥挥来舞去的折扇,翻了个白眼。

大冬天的,耍什么帅啊!

暗牢。

牢中昏暗潮湿,季玉川的右臂隐隐作痛。他反复揉捏着自己的右臂缓解疼痛。却是胸腹间?一阵绞痛,痛过他的右臂,让他一阵阵地咳。

咳出的血,是黑色的。

他倚靠着脏湿的墙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沈聆妤的笑靥。

那一日,是他从天牢放出来的第二日。

他在雪梨亭再见沈聆妤。

身为小人物被权贵摆布的无力感压着他,他对沈聆妤皱眉:“我不能,不能让你为了我将自己卷进去。女儿家的婚事重要。聆妤,你不能草率……”

沈聆妤微笑着,对他摇头。

她说:“谢家很好,我嫁过去没什么不好。谢家提亲,陛下正想与谢家表亲近,不会?允我拒绝。纵使没有你,我也?非嫁不可。”

他还是在沈聆妤一垂眸间?看见了几许身不由己的落寞。

季玉川心中一痛,朝她迈出一步,仓促开口:“以后……”

沈聆妤抬起一张笑靥,眼眸湿润,温柔却坚定地说:“以后不要相见了。”

季玉川摇头。

她却始终笑得温柔,她说:“不管我为什么嫁过去,既然选择嫁过去,以后我心里只会?放着我的夫君。”

“今日过来,是将这个还给你。翎羽镯太贵重,我以前可以收,现在却是不能收了。”

沈聆妤翻身上马,翩然离去。

“聆妤——”季玉川心中窒痛,追下雪梨亭。

沈聆妤勒马回望,柔柔一笑。可她没有转身,她留给季玉川一个柔笑,毅然离去,再也?没回头。

季玉川一阵阵剧烈地咳,他心知肚明自己时日无多。

宫中。

沈聆妤坐在窗下的藤椅里,温暖的阳光从开着的窗扇照进来,落在她的面?颊。谢观将她抱回来放在这里,便出去了。寝殿里轻悄悄的,她望着叠翠的群山,逐渐出神。

她在想岑可心说的话。

在外人眼里,岑可心是她的手帕交。毕竟岑可心时常出现在她身边。沈聆妤是后来才明白,岑可心的所有示好都是为了季玉川。

季玉川被抓进天牢时,也?是岑可心第一时间?赶来告诉她,跪在她面?前求救。

自从望春楼那一日,沈聆妤和过去做了割舍。她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她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她几乎不再回忆过去,可是今日因为岑可心,她又?想起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年岁越是美好,撕开华丽表层的真相越是令人难过。

那个回不去的家,那个自幼相识相知的玩伴。

沈聆妤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刚学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跌下去,季玉川费劲来救。她压断了他的右臂。

那个时候她听大夫说季玉川的右手以后都不能再提重物不能再劳累,她哭着问写字算不算劳累?她哭着问会?不会?影响他读书?考功名。

季玉川笑得温润,他说:“没事。我本就无心仕途,并不想考功名。功名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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