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席间空了一个位置出来,兴许她只是暂时走开了。”
谢映容也压低声音道:“大姐姐放心,一会儿我陪你出去找她,定会让你们见上面,说上话的。只要你能跟未来的太子妃成为闺中蜜友,平南伯夫人与世子就再也不能忽略你了!”
谢映慧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真能与赵姐姐交好,我只盼着能把我母亲叫回京城来,父亲也不必去外头做官,兄弟姐妹们更不必回乡下老家避难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婚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谢慕林忍不住转头看她:“大姐姐,你是专程找赵家小姐来的?”
谢映慧叹道:“来碰个运气罢了。有这种想法的人何其多?我如今又不好再打出曹家的名号了,赵小姐会不会搭理我,还是未知之数呢。”
其实一直到今天早上为止,她对于趁着看戏的机会结交赵家千金一事,还是十分积极的。可惜,看到平南伯府回的那一食盒节礼之后,她就好象什么劲儿都提不起来了,灰心丧气,对自己与曹文衡的婚事不再抱有信心。
谢慕林知道她心结因何而来,但曹文衡根本不是良配,谢映慧早些对他死心才是好事,便不多言。
谢映容则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又怕说得太多会引谢慕林疑心,犹豫着不敢多说什么。
台上这一折戏热热闹闹地唱了半晌,终于告一段落了。演员们出来谢幕,各家官眷们争相打赏,但又很注意不会抢了赵家人的风头。
谢老太太叫何婆子送了赏钱下去,便探头看向正席的方向:“怎么这样多人?这叫我怎么挤过去……”她瞥了文氏一眼,“你去试试。倘若真能哄得赵家老夫人高兴,兴许谨之他爹能早些调回京城高升呢!”
文氏不由得面露难色。她真的有十几年没有跟人正式交际过了,谢老太太忽然这么说……
谢慕林插言道:“老太太,如今赵家那边有那么多人围着,我娘过去了也说不了两句话,赵家人只怕也没空搭理她。回头戏班子再次开锣了,大家就得散开,不打搅赵家人听戏。这么短的时间,够干什么的?您与其让我娘做不擅长的事,还不如安坐不动,叫所有人都看到您不是巴结权贵来的,比众人都要志存高洁、淡泊名利,兴许赵家人还会高看您几分。”
“唔……”谢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这时,谢映容凑过来,在谢老太太耳边低语,表示要陪大姐谢映慧去更衣。
谢老太太眉头一皱,张口就想训斥孙女多事,眼角却瞥见赵家女眷席中,也有位上了年纪、气度雍容的太太起身,带着丫头往先前道士指过的更衣轩方向走去。
她心下一动,嘴里已经换了说辞:“行,你们去吧,先替我去瞧瞧地方。今儿喝了不少茶水,一会儿我也要去呢。”
友人
戏班子重新开锣,唱的同样是一出热闹戏,不过这回不再是神仙们咿咿呀呀了,而是一出武戏。戏台上几十个演员挥舞着彩旗,用刀呀枪的互相交叉打斗,还有人连翻了五十多个跟斗,引得楼下男宾席上一片叫好声,楼上的孩子们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谢慕林和谢映芬就看得挺迷的。这比那些听不懂的斯文戏要有意思多了。
期间谢慕林留意到谢映慧出去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回来了,同行的谢映容回来后就坐到了谢老太太那一桌。
本来她还想过,谢映慧与谢映容去更衣,要是打算做些什么的话,估计就要趁此机会了,但她俩带足了丫头婆子,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估计没打算干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她就没有动。
等台上的精彩表演告一段落之后,谢慕林总算有时间理会谢映慧了,便问对方:“大姐姐怎么好象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你不爱看戏吗?”
谢映慧懒懒地说:“吵吵闹闹的有什么意思?我素来不爱看这样的戏。”
谢慕林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姐姐方才是去更衣了?地方离得远吗?干净吗?人不多吧?”
“地方还算干净,离得也不远,就在这个院子门外左拐,一直走到底就是了。那边还有个小园子,挺清幽的,景致不错。”谢映慧顿了一顿,“不过人嘛……就算不多,只要遇上一个你看不顺眼的,就够堵心的了。我还宁可那地方人多一些,毕竟人多了,某些厚颜无耻的家伙多少会有所顾忌,不敢露出丑陋的嘴脸来。”
哟,看来是有故事了?
谢慕林忙问是怎么回事,就连谢映芬也把注意力转回到姐妹们身上,眼巴巴地等待着谢映慧的回答了。
谢映慧无奈,又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便告诉了她们。
她方才与谢映容一起去更衣,其实真的只是借口而已,目的是为了去“偶遇”迟迟未回到席间来的那位传闻中要做太子妃的赵小姐。她们打赏了一个倒茶送水的小道士,知道赵小姐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不过,赵小姐她们没遇见,却遇上了另外两位闺秀,一位是马玉蓉,另一位曾经是谢映慧的闺蜜,谢映慧不想提她的名字。
马玉蓉乃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永宁长公主的幼女,在家十分得宠。而永宁长公主年幼丧母,被生母所在宫殿的主位——也就是当今太后收养,与太后亲如母女。皇帝的同母胞弟被过继去了燕王府,又长年驻守北平,少有回京的时候。太后的舔犊之情,皇帝的手足之情,多是体现在永宁长公主身上。即使曹家权倾朝野,也要忌惮她三分。
马玉蓉与谢映慧都是皇亲国戚家的小姑娘,还是同龄人,见面的机会很多,但从来就不是关系良好的密友。前者看不惯后者的行事作风,也对曹家很不感冒,当面就敢怼谢映慧,说曹家的不是。可曹家与谢映慧都拿她没办法,所以一直合不来。
然而方才谢映慧在更衣处外头遇见马玉蓉时,对方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出言讽刺,反而淡淡地点头示意,礼数周到,还就天气问候了她的身体,客客气气地离开了。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当时她们遇见的另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的父兄政治立场虽然更偏向承恩侯府一些,但从前也没少巴结平南伯府。姑娘本人更是积极地与谢映慧结交,还和她做了好朋友。谢映慧自问待对方不薄,时常送些礼物什么的,还时常在长辈面前为她说好话。可方才她们遇见时,那位姑娘却口出恶言,对她多有奚落之语,仿佛她被承恩侯府冷落,便等于沦落尘埃了。
可事实上,谢映慧如今还是三品高官家的千金,曹家的外孙女。那位姑娘的父亲官位还不到三品呢,态度变化如此唐突,真不是一般的势利呀。谢映慧想起对方从前对自己的谄媚,再回头看与自己不和的马玉蓉是什么态度,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感叹着对在座的两位妹妹道:“我前不久才发现,深信不疑的亲人一直在对我撒谎。今日我又确定,本以为对我真心实意的未婚夫婿,很可能只是在哄骗我而已。而眼下,我又再看见,本来以为是好朋友的人对我冷嘲热讽,本来以为是对头的人却对我以礼相待。这世上的事,跟我想的真是完全不一样。我过去十三年是不是都瞎了眼?”
谢映芬连忙安慰她:“大姐姐别难过,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谁会无缘无故怀疑对方不是好人呢?这原也怪不得你。”
谢慕林则说:“现在你发现也不迟,那些欺骗暂时还没造成严重后果。乐观一点想,你早点儿知道真相,总好过等将来被骗得走投无路,才知道实情的好,是不是?”
谢映慧白了她一眼:“我怎会被骗到那个地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谢慕林笑笑,抬头望向斜对面的观戏席:“那边好象有人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