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节
以毒素根扎于皇帝体内,无法彻底清除。除了继续用药缓解,同时尽可能地拉长皇帝的寿命,别无他法。
皇帝也很清楚,自己的寿命不长,了不起就是撑到明后年,想要熬到四皇子成年,稳稳当当地扶着这个小儿子坐稳储位,怕是很难了。他只能尽可能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也好给四皇子扫清继位的障碍,以保证皇权平稳过渡,不要再象前头几次皇位更迭时那般,闹得满京城腥风血雨。
而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再加上时间不足,皇帝也不想再让朝臣把精力放在“证明曹皇后生前下毒,然后废掉这个死皇后,再进一步废掉太子”这个漫长的程序上。他变相纵容了太子的几次荒唐举动,并且示意身边的人把消息传出宫门,传到文武百官、宗室皇亲甚至是朝野民众的耳中,好加深他们关于“太子不孝无礼”的印象。
同时,因为毒素对皇帝身体的损害,他渐渐显露出了老态,头发变白,身材消瘦。他起初试图通过各种化妆方法掩饰自己外表的变化,又借口入秋之后天气转冷、易发疾病这种理由,在举行大朝会的宫殿中摆放了好几个香炉,在朝会期间燃点药香“辟邪驱疫”,事实上就是想借由药香点燃后蔓延出来的烟雾,遮挡朝臣视线,让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的病容。随着皇帝被太子“气着了”的次数增多,每一回,他都减少一分妆容上的掩饰,好让朝臣看到自己日渐憔悴苍老的模样。
等到皇帝彻底丢开所有掩饰手段,以真正的病容出现在所有大臣面前的时候,他这个“不孝吾儿伤透吾心,衣带渐宽人憔悴”的形象,便已在所有人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除却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当朝重臣以外,朝臣们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子的荒唐不孝举动如何令皇帝失望、难过、担忧。除去少数曹家死忠,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再为太子说好话了。即使是中宫嫡出的长子又如何?不孝父母的儿子若还能稳稳当当成为一国之君,又如何能为天下臣民作表率?若是世人个个都学太子忤逆父母,父母连剥夺不孝子孙继承权的资格都没有,这个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即使是曹家的死忠,这会子也不象当初那么大力声援太子了。他们会私底下去找承恩侯一家沟通,让他们去向太子进言,劝太子别犯浑。就算是太子心里再宠爱王氏与王氏所生的皇孙女,好歹也别太离了格儿,若是储位不稳,这些宠爱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根本不得长久!况且,他们这些人拼上了性命去支持曹家与太子,难道还真因为太子个人的魅力不成?不过是因为感念承恩公生前的功绩与恩惠,再加上自己个人与家族的政治利益罢了。倘若太子是个不分轻重,为了个罪臣之女就无视所有人利益的庸主,连劳苦功高的曹家,他都不放在眼里了,大家又何必为了这种蠢货拼上性命?!
承恩侯夫妇连同儿子曹文泰曾经多次入东宫进言,但太子都听不进他们的劝。就算偶尔照着承恩侯的意思去办了什么事,过后该荒唐还是继续荒唐,该气皇帝还是继续气皇帝,仿佛全然不在乎皇帝是不是会立刻下旨废了自己似的。承恩侯一家变相成为了曹家支持者与太子之间的夹心饼,日子也不大好过。
更让承恩侯府难过的是,在如今朝中肯支持太子的朝臣越来越少之后,谁是曹家的死忠,便渐渐清晰明了起来了。皇帝有意识地针对这些人进行了清理,也不是要问罪法办什么的,只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将人调离实权职位,换到外地任官,又或是换了闲职。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是高升,又或是进入了更有前景的衙门,但事实上,他们离开了经营已久的位置,对曹家的支持便又弱了几分。
就连承恩公生前的旧部们,也都陆续以升官的理由,被调离了原本所在的军队,他们的部属、亲友则是调到其他地区或衙门去。同样的,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好事,可一旦他们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再想调动原本麾下的军队就难了。他们想抗议都不行,因为他们是升官上去的,朝廷颁布命令的文书上也多是溢美之辞,令人全无拒绝的理由。若有人借口交接工作需要时间,又或是谦让他人什么的,甚至是故意制作事故,拖延交接的过程,朝廷这边也总有应对之法。
事实上,就算这些曾经的实权武将想要拖延交接,也拖不了多久。朝廷的任命文书上是有规定到任时间的,过了时间还没赴任新职位,旧职位也不会为他们保留,那对谁都没有好处。皇帝还健在,又迟迟没有下旨废太子,承恩侯府想要发作都没有借口。他们的日子又怎会不难过?只怕心中早已焦急如焚了!
可以想象得当,虽然皇帝的计划略嫌拖拉了些,但只要他照着眼下的步骤一步步往下走,不发生任何变故的话,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
因为太子的荒唐举动只会变本加厉,全无更改的可能,而朝臣们对他的印象也日渐败坏,不再认为他是个合格的储君了。
然而,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如此顺利么?有意于太子之位的人,可不是只有四皇子而已。
烦躁
谢慕林将今天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经历告诉了朱瑞。
接着她道:“我感觉三殿下在宫中的影响力大为提升了,什么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堂堂太子妃,竟然连尚在禁足中的萧贵妃身边一个侍女,都能随便给她脸色看。而太子妃跑去大厨房找场子,竟然还不能出掉这口气,反而看起来很狼狈地回来了。虽然这里头有太子妃娘家祖父薛老太师去世,她又被娘家人抛弃的前提在,可萧贵妃的侍女在太子还没被废的时候,就敢给一国太子妃脸色看,也着实够大胆的。
“她能干出这种事,可见三皇子如今在宫中有多么嚣张。这些事,皇上难道就不知道?还是说……皇上知道,但却故意放任了呢?就象他放任了太子的胡作非为,实际上是为了给日后废太子打好舆论基础?”
朱瑞沉思片刻:“三殿下如今呼声大涨,确有其事,但还不至于嚣张到这个地步吧……他哪里来的底气?皇上至今都没有改变过想法,仍旧属意四殿下为新储君。这里头从头到尾就没三殿下什么事儿,只不过他本人还在尽力争取,不停地拉拢朝臣,所以显得很有声势罢了。可朝中重臣都清楚圣心所在,因此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谢慕林想了想:“说起来……如今太后与皇上都传出了身体欠佳的消息,尤其皇上的身体状况,无论是如何误导了外界的想法,终归是肉眼可见的衰弱。谁也不知道皇上能撑多久……可在这个要紧时期,四殿下始终在外,没有在群臣面前出现,也没有机会表现出他有杰出的才能和良好的品德,反倒是三殿下一直在人前蹦哒,真的不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三殿下比四殿下更适合成为下一任皇帝吗?”
也就是他们夫妻私下说话,谢慕林才敢如此直言不讳。朱瑞听了之后,虽然神情有些不自在,但也迅速思考起了这种可能。
他才进京一天的时间,虽然见过了燕王府属下的情报人员,也进宫见过了太后、皇帝、永宁长公主以及数位君王心腹,可时间太少了,他能接触到的信息也有限。在谢慕林提出自己的疑问之前,他真的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如今仔细一想,他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四殿下不能再这样滞留在外了!我已经向皇上转告了四殿下心急回宫侍疾的请求,可皇上没有答应……下回再面圣,我要再劝一劝皇上才行!”
就算宫中不大安全,也还有那么多侍卫和宫人在呢!难道当中就真的没一个可靠忠诚的了?只要四皇子不落单,日常饮食上小心些,在重重护卫侍从包围之下,又能危险到哪里去呢?反倒是他一个人留在扬州行宫,才更容易让人钻空子。
况且,皇帝若只求保住小儿子性命,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