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暖莺不敢再问,摸不透公主为何心绪不宁,这位驸马可是镇国大将军,据说人品清贵,面容极其俊美,世家出身还骁勇善战。
几个月前的那场大仗,苏老将军不幸战死,幸亏少年将军力挽狂澜,拚上命去才能打败番子,从而护住公主。
她不知这样的如意郎君,还是位顶天立地的干元君,为何仍不满意。
但霜雪毕竟是楚月国最尊贵的十七公主,皇帝放在心尖的女儿,与太子又属同母所生,性子冷淡娇纵,也在所难免。
前一段尚书令上官家的公子想求娶公主,只露了个念想,就被对方当面回绝。
那会儿适逢端午,北方战事吃紧,突厥也派使臣求亲,皇帝虽万般不舍,但君王自古以国家为重,已有意应允,暖莺心急,劝公主不如答应,好找理由推掉和亲,尚书省为三省六部之首,势力庞大,哪怕皇家也会礼遇三分。
公主却不为所动,言明和亲虽苦,至少为国为民,与儿女之情无关,可若婚配嫁娶,一定要与心意想通之人,绝不退让。
暖莺如坠五里雾中,实在看不透公主的心,或许对方有了意中人,从来深入简出的公主,到底看上谁。
霜雪兀自坐到榻边,瞧满屋红绸遍系,那些绫罗绸缎好像一团燃烧的火,一点点灼在心尖,从和亲到大婚,她就是个棋子,被皇家推来推去,如此这般,还说是天下最受宠的女子,岂不可笑。
战败便要当做贡品去和亲,战胜也要变成赏赐来成婚。
换汤不换药!她的繁华全在表面,实则无足轻重。
镇国大将军苏涅辰,大败突厥,给楚月带来太平,她从心里敬重他,但也不至于要出嫁啊!
难道自己这辈子只能成为一个礼物,一个包装极其华美的物品,才不是她要的日子。
冷公主目光落到枕边露出的半边白绫上,咬了咬牙。
这一世不能如愿,下辈子但愿不再出生在皇家。
楚月国三十年,十月,霜降之日,十七公主自缢与大婚前,满朝皆惊,皇帝伤心欲绝,厚葬于春陵,谥号昭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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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一)
天边云卷云舒,太阳从薄雾里探出头。
庭院里的花开了,一簇簇相互簇拥,秋日阳光总是散漫,无意间落到哪里都是。
一点点映在眼皮上,惹得人心里暖洋洋。
花匠们拎着白瓷浇壶,手中缠枝纹铜剪子翻飞在金菊上,宫门外的花圃间,一枝枝低垂桂花摇曳,引来蜂蝶嗡嗡叫唤,惹人心烦。
“唉,今年这天气奇了,快到中秋,还像烤炉子似地。”靠在廊下贵妃榻边的大宫女寒艳打个哈欠,用帕子遮住半边脸,挑眼瞧不远处俊眉飞眼的小花匠,真生了副好手,白得和脸一样干净,该不会是个女子扮的吧。
旁边的暖莺端着花粥,故意用手肘碰她一下,“小祖宗,快去拿杏仁糕,公主该用早饭了。”佯装没好气,“别等我的粥都凉透,你还在这里打盹。”
寒艳坐起来,一双吊梢眼光彩伶俐,伸手拉住对方娇滴滴,“好姐姐最疼我,妹妹现在就去。”许是太困了,又连着打几个哈欠,“再说公主哪能这会儿醒呐,昨夜那么晚才从太极宫回来,听说——”
“听说什么!少嚼舌根。”暖莺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成。”
对方哼了声,身子一转,凑过来附耳:“事情早就传开啦,不就是要招苏大将军为驸马,多好的事,干嘛不让说。”
寒艳心直口快,讲出来的却都是大实话,可惜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这门婚事人人艳羡,但十七公主根本不愿意。
暖莺叹口气,愁得很。
迈步走进屋子,撩开水晶帘,将花粥放到紫檀木束腰圆桌上,探头瞧藤枝桃飞罩内的月洞架子床,层层迭迭月白锦缎垂下,有风穿堂吹过,激起两边的凤鸾衔白玉银钩微荡。
公主果然还没醒,难得对方也会赖床,她抿唇一笑,轻手轻脚又退出去。
一声叹息,柔柔地散在空中,似乎被风吹淡了纹理,转瞬便杳无踪迹。
躺在月洞架子床上的冷霜雪翻个身,还在迷迷糊糊中,忽地感到颈部一阵酸疼,顿时恢復意识,她——不是自缢了!
为何仍会感到疼痛,莫非成了魂魄也要忍受凡人痛苦,或是自己下手太轻,根本还活着。
没这个道理,还记得魂魄飞离身体的瞬间,轻飘飘化为一股灰烟,混沌中瞧见侍女衝进来,哭声震天。
父皇赐谥号昭柔,一个柔字可见心思,那是觉得她太任性,生前不奉行孝道,死后也要学着柔顺。
霜雪冷笑一声,脱离□□的灵魂轻盈,随风飘到天际,朦胧中又瞧见一双眉眼,鸦青色睫毛垂下,半掩着清俊眸子,那眼底的流光璀璨,清澈又坚定。
不由得心狂跳,魂儿竟然也能有心!
她瞧见她一身软甲闪烁清辉,黑发以乌金冠束起,玄色面具遮掉左边脸,挡住了一半的风情万种,腰身秀挺,若松如竹。
兀自站在春陵,皇家陵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