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霜雪呆呆地哦了声。
昨夜的涅辰太羞涩,让她几乎忘了她可是驰骋沙场的上将军,哪会在乎现在的小场面。
“弟弟何时爱吃甜了。”大小姐雪盼好奇,她如今怀有身孕,对信引的反应不敏感,朝同样由于年长没觉察出异样的老夫人道:“母亲快看,三弟才大婚性子就变啦。”
“姐姐又说笑,我还是咽不下甜,但你弟妹喜欢啊。”
霜雪才回过神,顿时粉面通红,大庭广众之下,这人也没个顾忌。
苏涅辰放下茶杯,继续慢悠悠招呼客人,“在下从西域带回一些酥茶,不是好东西,过会儿给尚书令大人带回去尝一尝,侍郎可别嫌弃。”
信引之间的压迫明明白白,上官梓辰呼吸不稳,晓得对方还留有余地。
实力深不可测。
他客套几句,未免留下来难堪,提上酥茶便走。
涅辰与公主送出院门。
冬天也有花儿开得好,阳光下五颜六色美丽,两人闲来无事,开始逛园子。
苏家祖籍金陵,院落景致颇有江南风格,花园不施五彩,山石错落,走在半扇长廊上,透过枝枝蔓蔓绿植往外瞧,种着好些梅花,杜鹃,竹子与衰落的芭蕉。
霜雪最喜欢翠色,小女孩心性上来,乐滋滋地:“将军,你看这片竹子长得多美啊,翠生生荡在水面,一碧连天,柔波万顷。”
苏涅辰嗯了声,寻思这般成串的词自己可说不出来,若是讲一下兵法还可以,诗词曲赋她听着就头大。
“公主说得真好听,我就——嘴笨得很。”
她已经收了信引,周身气质柔软温暖,人畜无害。
与方才强势的模样判若云泥。
“好听什么,我又没夸你。”霜雪扭过头,挑眼望不远处的鸳鸯落霞馆,“不知道那里能看到满园景色吗?”
苏涅辰瞧对方兴致挺高,附和道:“殿下喜欢就去瞧,我也是才回家,许多地方都没去呢。”
又开始一口一个殿下了,她看她一时半会也难改。
两人往鸳鸯馆去,红木透花窗打开半边,霜雪坐在贵妃榻上,瞧五彩鸳鸯游来游去。
她默默出了神,苏涅辰也不吭声。
水波粼粼,微风一吹,凋零的树叶作响。
两人单独相处竟觉得别扭,倒不如人多时来得自然。
半晌静默,霜雪没话找话讲:“湖里的鸳鸯好多啊,不知有多少。”
苏涅辰笑,“具体不清楚,反正成双成对。”
俊鸳鸯,俏鸳鸯,鸳为雄,鸯为雌,形影不离同心绣,一番戏水到天涯1。
不远处有人唱曲,咿咿呀呀,霜雪眸子泛起光,“将军家里还养戏子,改日我也要听。”
皇宫大院规矩多,每次搭台献曲都不让她去。
苏涅辰越看对方越像个小丫头,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十七公主娇俏可爱,压根没有清冷的影子。
“好,过几日就成。”她也站起来,挡住冬日依然焦躁的阳光,“我也没听过,母亲特别喜欢。”
霜雪噗嗤一乐,“我们少将军好可怜呐,家里也没转过,曲子也没听过,和个外人似地。”
“可不就是个外人嘛,我这人无聊得很,只会舞枪弄棒,以后公主就晓得了。”
她无意间垂下眸子,语气淡淡带有一丝惋惜,可能连自己都没注意到,“不像刚才的上官公子,还能和母亲聊茶,想来学识一定渊博,说起话来头头是到。”
这是——有点羡慕的意思。
奇了,她倒看得起那人。
公主勾头来瞧,揶揄道:“将军莫不是昨夜没睡好,糊涂着呢,品个茶有什么了不起。”
“殿下精于此道,当然觉得简单,臣是粗人,真到了战时,有口水喝便不错了。”
贵族在京都烹茶煮雪,边疆战士却在风餐露宿,世人都晓得番子凶暴,两国经常擦枪走火,楚月哪次不是输死拚杀,从没占过便宜。
霜雪呼吸一凛,心里揪着难受,“将军想学烹茶还不容易,我可以给你煮呀,上官梓辰那个人才不懂茶,心胸狭隘之人,茶也不会好喝。”
“你怎知他心胸狭窄?”苏涅辰绕有兴致地问:“最多有些衝动,控住不住信引。”
对面人红唇一抿,轻蔑地哼了声,“控制不住?他分明记恨曾被本公主拒亲,今日才来示威,一点事便如此跋扈,实乃小人。”
说出来又噎住声,并没想让对方知道。
抬眼却迎上目光如水,苏涅辰笑得欢,“看来公主很讨厌他啊。
她忽地反应过来,人家原本就一清二楚,只不过等自己说。
“你——早就听过!哪个在嚼舌根,看我扒了他的皮!”急得跺脚,又像个娃娃了。
“公主别气,这么大的事,本驸马也该知道。”苏涅辰笑得收不住,“再说上官梓辰的信引气势汹汹,我又不是傻子。”
果然还是那个满肚子鬼主意的小田舍奴!
霜雪抹不开,转过头,想起昨夜信誓旦旦要给对方绣荷包,干脆就此作罢,目光落到那些成群结对的鸳鸯上,又琢磨起绣鸳鸯好不好,不好意思直接问,佯装拿起帕子扇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