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
心里有数,晓得霜雪不会临时收手。
大雪纷飞,封住街道巷口,让原本欢天喜地的婚事顿时落寞起来。
冷霜檀站在宣政殿内瞧落雪,是时候该去寒月宫,可挪不开步子,他也不满意这一对,又如何。
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意。
即便是自己,从立为太子到登上皇位,那一步不是在刀尖上行走。
纵然此时,朝堂上也是虎视眈眈,那帮半隐半退的老不死,暗地里搅弄风云,时刻准备瞧笑话。
皇城司的唐华庆,若不是儿子出事,才不会跪在殿前,老泪纵横地匍匐在地,求他找出真凶,救唐贤礼一命。
对方也聪明,晓得求人要送礼的道理,坦白当年杨妃之死不只表面那么简单,其实这件事不只十公主想弄清楚,他也存有疑惑,摘星楼这个地方与太多前尘往事有关,甚至是母后。
唐华庆这隻老狐狸,不看到凶手不撒口,而承欢那边迟迟没消息,天子也不胜其烦。
正在寻思,殿前忽地跑进个小太监,新代替承欢的御前太监玖儿噗通一下跪倒,急得声音打颤,“陛下,龚家那边来人,说出大事啦。”
“大事——” 冷霜檀蹙眉,慢悠悠问:“龚逸飞死了?”
死了更好。
玖儿气/喘未定,跪着向前几步,“陛下,龚掌故,死没死到不清楚,但——人突然不见啦,龚家找了半宿都不见人,实在没办法,不敢耽误,才来禀报。”
不见!冷霜檀一时怀疑自己听错,好端端的大活人说没就没,昨儿白日还来谢恩,晚上就消失。
莫非故意逃婚,应该没那个胆量,被人杀了,谁如此有眼色,做出自己想做又不好出手之事。
但御史台大夫家的公子,岂是随便能动。
冷霜檀觉得有趣,反而一点不着急,可面上不能表露,还要做出震怒的模样,抿口茶,沉下脸,“传我旨意,龚家三日之内不找到人,提头来见!”
天子震怒,吓得小太监忙去传话。
龚家腾地乱作一团,御史大夫气得差点卧床不起。
无人知晓龚逸飞的去处。
消息传出来,朝野上下顿时乱糟糟,有人说龚逸飞喝花酒被杀,有人说他养了戏子,与对方私逃,议论纷纷,绯闻满天飞。
栖凤阁内却异常祥和,苏涅辰放下心,晓得肯定是霜雪所为,晚饭时捧着对方最爱的藤萝糕,乖巧地献殷勤。
说来也奇,本来乐姚就是十七公主的亲人,与自己隔着一层,既然小时的事属于误会,她何必如此挂心。
也许觉得十公主可怜吧,总让她想起小时候,见过去番子和亲的女子,喜服红艳,却盖不住伤心欲绝,一双修长手臂伸出车辇外,摇摇晃晃,似要抓住人生最后的指望。
嫁到塞外,远离亲人,还能有什么活路。
她便不想见到女子哭。
“公主,好吃的来了。”快步走进碧纱橱,却见霜雪坐在春凳上,满脸愁容,对面站着修身玉立的风翘,神色亦不正常。
苏涅辰放下碟子,先问风翘,“有事?”
对方犹豫一下,看了眼公主。
霜雪面露难色,伸手拉苏涅辰过来,犹豫道:“驸马,本来这事牵扯内朝,不想让你参与,昨日我派丰翘掳走萁雨儿,想让龚逸飞着急,不去大婚典礼,但——”
苏涅辰笑道:“殿下做成了啊,如今婚事已搁下。”
“不,这事没成。”顿住又摇头,十七公主素来做果断,极少如此,苏涅辰预感不妙,也沉下眸子,“殿下别急,慢慢讲,天大的事还有为夫顶着。”
霜雪点头,给风翘使眼色,示意无需隐瞒。
风翘即刻撩袍下跪,“驸马,属下昨夜去龚家别院找人,本来一切顺利,但没想到有人先行一步,带走萁雨儿,属下与对方交手,并不占上风,还请公主与驸马责罚。”
苏涅辰不禁吃惊,谁能与皇城司一等侍卫打平手,怨不得公主发愁,其中门道,实在不简单。
“风侍卫可看到那人容貌,或是功夫来路?”
眼前人摇头,“招式飘忽,很难确定。”
“那对方可知你的来历?”
“应该也不知,属下十分谨慎。”
苏涅辰点头,沉思半晌,瞧眼前人一个比一个愁眉紧缩,忽又笑起来,“依我看不必担忧,无论是谁,总归做了咱们想做之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随机应变就好了。”
她是战场厮杀的大将军,这些无非小事。
夜已深,风翘起身告辞。
走出栖凤阁,绕过九折廊,并没回屋,而是一转身,瞧私下无人,飞身上房,踩着残雪落叶,来到海棠苑附近的听风院,轻步向前,推门而入。
“谁!”玲珑刚钻进被窝,还没来得及放下帷幔,却把一双手扼住喉咙,抬头看竟是风翘。
“你又疯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垂眸瞧落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虽未用力,但只要稍一转动,就能要命。
又一次,咄咄逼人。
小丫头也火冒三丈,武功高,了不起啊!
风翘不回答,顺手拉紧帷幔,将二人整个遮在榻上,方才开口,“你昨晚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