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
平白无故表什么心意,承欢不语。
听对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蔷薇不只美丽,还是上好的药材,花性凉,入血分,不只能治疟疾,还对外伤出血有奇效,主使养的雪客乃极好品种,若不介意,能否让在下带回去一些?”
花开花落,总是要败,谁也不能独占,承欢应声说想要多少都成,“我又不打打杀杀,也用不着。”
随即让人去取篮子,采上一筐给带走。
看上去又像在送客了。
丰抒羽也有眼色,趁丫鬟们在摘花,与承欢站到廊下,随口接话:“主使即使不打打杀杀,也需仔细身体,近日的手抖好些吗?”
手抖——心里一凛,只不过上次撑回伞,对方竟一直放在心上,说起来她确实偶尔手抖,毕竟在宫中侍奉多年,挨打受气乃常事,谁还没点身体上的小毛病。
从未留意过,至少不如对面人在意。
“我的手不严重,丰御医真是心细如发。”
“心细算不上,可能是大夫吧,总惦记着望闻问切,有时也让人烦。”讲到这里笑了笑,颇有一丝自嘲感,“而且看谁都有问题,见到好的药材便走不动路。”
挺有自知之明,承欢眉眼弯弯,突然不觉得像之前那般别扭。
她清浅地笑着,惹得对方侧目。
总是谨小慎微的枢密院主使,实在很少有此种时刻,整个人状态放松而温柔。
丰抒羽垂眸,瞧院子里蜂蝶环绕,两个小姑娘穿红戴绿,一边摘花一边说笑,眼见着篮子里的花儿越来越满,清清嗓子,“在下说的都是实话,好比这种雪客吧,医官院药园里也有,但都不如主使家的好,我可不是看在眼里,立即就拔不出来啦。”
承欢听出弦外之音,淡淡接话:“我也不懂花,不过是那年先皇生辰,边境外族进贡上来的花种,先皇不喜欢,随手都赏给我。”
“哦——原来如此。”对方叹口气,竟十分惋惜,“我还以为主使有边境上相识的朋友,想打听点事呐,毕竟两国交战,也不好往那边跑,万一被人按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可太冤枉。”
一个翰林医官能有什么事,还与边境扯上关系,承欢好奇,“丰御医不妨直说,我虽没有直接认识的朋友,但派人替你问问,也不难。”
“主使当真!在下感激不尽。”兴奋得两眼放光,倒让人紧张起来,该不会杀人放火,其实真若如此,对她倒也寻常。
承欢点头,没发现对方已换了神色,忽地向前几步,两人衣襟几乎碰上,一红一绿,激起柔波,她不自觉后退,差点碰上身后的栏杆。
“主使,有没有听过一件趣闻,据说番子有种蛊药,可以让有属性之人相互转换,好比干元变成坤泽,坤泽成了干元,还可以将有属性之人的腺体抹掉,就和普通人一样——”
她垂眸看她,清秀的眸子背着阳光,在彼此之间落下阴影,那双眼睛便起了波澜,再也看不清。
对方在暗示,承欢心口狂跳,明显丰抒羽知道些什么——不敢确定有多少,但肯定开始怀疑自己。
也是她大意,小瞧了翰林医官,根本就不该让对面人诊脉,不该让他碰自己。
“御医——讲的可奇了啊。”迅速平稳心绪,抬眼迎着对方目光,气势也不输,唇角还带上一丝笑意,“我也觉得有意思呐,不过真有这种药,肯定会天下大乱,还是没有得好。”
丰抒羽轻轻说是,“主使讲的有道理,但身为医者,很难不好奇,其实天下之事皆有定律,擅自改变会被反噬,若凭一时贪念,到头只会追悔莫及,毕竟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对吗?”
她不再紧紧相逼,转过身,又成了那个儒雅温柔的御医,“主使可要按时服药,身体才会大安。”
随即让随从提上花篮,施礼离开。
留下承欢独自站在廊下,微风拂面,吹落她本就松散的发丝,摩擦着耳后,惹得腺体越发敏感,一抹青草香兀自荡在鼻尖,比大雨过后还要新鲜动人。
并非来自庭院,那是丰抒羽留下的信引味。
她闻到了。
一个几乎要戳穿自己秘密之人怎能留下,必要灭口。
一边的丰抒羽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目光流连在篮子里茂盛的花上,眼底泛起笑意。
新晋枢密院主使女扮男装倒也罢了,居然还装个太监,她上次给她瞧病便清楚,对方脉象奇怪,别人难以发现,瞒不住医学奇才的眼睛。
还有耳后红肿,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个有属性之人,由于蛊药隐去腺体,与番子关系不一般。
闭上眼,觉得对方挺有意思,但自己也是女扮男装,又如何——这楚月上下,女扮男装之人多了。
怨就怨朝廷以男子干元为尊,难道她们差嘛!
旁边的仆人看她微阖双眸,几乎快囤着,连忙低声问:“大人,咱们要去哪,回医官院还是寒月宫?”
近日十公主的腺体也越来越不稳定,她每日都需去看。
“寒月宫吧。”
马车载着丰抒羽,在初夏艳阳下驶入宫中,杏花娇媚,姹紫嫣红,花瓣落在绯色官袍上,一片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