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
关承酒闭了闭眼:“我知道他会杀我,我隻是……隻是想保住你。”
宋随意闻言又笑起来,说:“我有时候会想,我对王爷的心意,好像也不比陛下好多少。”
“随意?”关承酒慌乱道,“你在乱说什么?”
“隻是累了。”宋随意道,“我在这里留了一点东西,本来想活下去了,就不告诉王爷了,但是又这样了,所以就告诉王爷……去找……是我留给王爷最后的一份……礼物。”
“随意?随意?”关承酒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声音,心臟像被人死死攥着,喉咙哑的几乎发不出更多音节,隻能反覆地重复宋随意的名字。
但宋随意没有再回应他,呼吸一点点弱,弱到关承酒完全听不见,弱到连着体温渐渐消失,那张美丽的脸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死色。
“王爷。”野竹在旁边叫他,“王妃已经……”
“他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关承酒声音依旧放得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宋随意,语气里却没了方才的慌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到极致的冷静。
“有……”野竹愣了愣,“王妃说,又是这样……”
“又是。”关承酒垂眼看着床上的人,“去把王妃在府里的东西都找出来,不论什么,都拿给我看看。”
野竹有些不解,但他不敢在此时去触关承酒的霉头,隻能应下,带着人将王府翻了一遍。
宋随意的东西其实不算多,大都放在这西苑里了,除了他平日里捣鼓着玩的小玩意之外,就是一些话本。
关承酒将那些话本一本本地翻过,终于在其中一本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上头密密麻麻地记载了有关他的一切,隻是记载的方式很奇怪。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后面总会跟着一点他跟宋随意的事情,他却半点记忆也没有。
每一件事宋随意都细细写了小结,写他喜欢什么,写他不喜欢什么。
这一张张,一页页,最后变成了那个站在面前、永远完美、永远贴心的宋随意。
关承酒想起自己跟宋随意相处的种种,想起宋随意提醒过的许许多多,以及宋随意写着的,那各种各样的死法。
他几乎瞬间想明白了所有关窍,连血液都凉了。
宋随意在他面前演了十年,隻是想活下去。
这十年来,宋随意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面对他?他跟关玉白……
关玉白。
如果不是关玉白,宋随意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如果不是他跟关玉白,宋随意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他做了那么多,就想宋随意好好活下去,那么难吗?
关玉白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为什么要对宋随意动手?
绝望和恨意在这个瞬间几乎侵占了关承酒的理智,他该杀了关玉白。
他放开宋随意的手,站起身,命令道:“守好王妃,我进宫一趟。”
野竹懵然地点头,他以为王爷要进宫跟陛下对峙,那瞬间不由得也生出怨怼来,就算这样王爷也要继续帮陛下吗?
但他猜错了,他没想到关承酒会带兵杀进宫。
关玉白站在关承酒面前,脸上的笑容维持得很好,他说:“皇叔这是要谋反?”
关承酒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关玉白又道:“打蛇打七寸,这是皇叔教朕的,现在朕学会了,皇叔不该高兴吗?”
“我后悔了。”关承酒道。
关玉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后悔?现在还后悔有什么用?皇叔不会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吧?朕已经不是那个任你拿捏的小孩了!现在朝堂是朕的朝堂,天下也是朕的天下!皇叔不过是个反贼!”
关承酒垂着眼,说:“你训练的那批暗卫,是皇兄当年留下的旧部,他们隻效忠新皇。”
关玉白皱眉:“那又如何?皇叔不会以为自己已经登基了吧?”
关承酒抬眼看他,说:“当年皇兄本想传位给我,传闻没有错,你隻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
关玉白脸色阴了下去:“那现在,你后悔也没用了!”他抬起手,下令道,“杀了他!”
但本该听命于他的暗卫却没有动。
“我说过,要有一把自己的刀。”关承酒轻声道,“当年皇兄也说过,若你这皇帝做不好,我随时可以取而代之,你猜……他们当时在不在场。”
关玉白脸色一白:“不可能。”
关承酒嗤了一声:“想看那道圣旨?”
关玉白终于绷不住,脸色扭曲起来,尖叫道:“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十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关承酒道,“可笑的是我,我后悔了,但是我答应过皇兄,不会杀你,所以你不会死,想死也不会死。”
然后便是关玉白歇斯底里的愤怒和不甘,像当年被关承酒拦住的他那几个皇兄一样。
再后来关承酒登基,轻松地接手了关玉白的工作,甚至做得比关玉白、比他已逝的皇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