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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余姝便踏上了前往涟水的路,她需要保证在一月中旬左右将这批武器送到,而这一回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带,隻带了二十来个随从压了五辆马车一同走。
今年整个西北的气候都颇为极端,夏日里枯槁一片,冬季便大雪连绵,从落北原岗到夏州口全被雪淹没,几乎要看不出路来,每日只有从巳时末到申时末这一段时间比较好行路,剩下的时间都只能原地休息,走了将近半个月才从落北原岗走到夏州口。
因为走的大多是野路和抄近路,所以在本就比较地广人稀的西北,这一路行来基本见不到什么人,除了路难走些没什么危险。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夏州口附近的郊外。
临近酉时,太阳落山落得飞快,这片白亮的平原很快就没了光线。
余姝一如往常般下令在此安营扎寨准备休息,跟她出来的都是常跟着傅雅仪出门的人,野外生存的经验很丰富,不到片刻就生好了火,架好了防风的营帐。
人群中有个年纪稍微轻些的小姑娘准备去一旁结冰的小水流里掏几块冰出来融水喝,却不妨被雪里掩埋的东西绊了个正着。
她哎呦一声就要爬起来,一直守在余姝身旁的更为年老的侍从站起身一把将她拎起数落道:“小七,你怎么走个路都看不清,还不快起来。”
小七被拎起来也不恼,隻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师傅,我又不是故意的。这地上有东西嘛。”
她的话音落下却没有等到回答,只见她的师傅马度凤眸光微凝,紧紧盯着刚刚将她绊倒的东西,随即蹲下身来,抬手挥去了上头覆盖的雪粒。
“余当家!”马度凤喊了一声示意余姝过来看。
余姝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暖炉走过去,也同样目光微凝。
地上的是被掩埋的马车残骸,她也蹲下身,和马度凤一同往旁边扒雪,这些残骸竟然悄不见尽头在何处,并且看材质起码有五六辆不同做工的马车。
她站起身来,语气微厉,“所有人,熄灭火把,填子弹,火铳上膛。”
她们怕是要遇着专门打劫过往马车的流寇了,而且人数不少。
能让她们发现这些马车残骸显然流寇所离应该不远,她们甚至可能已经被包围起来了。
所有人令行禁止,几乎不过瞬息,便将火堆熄灭,并且围住了这一次要护送的几车火铳。
辽阔的冰原上只能听到风声呼啸,头顶的月光被薄薄的云层遮掩,令四周一片漆黑。
片刻之后才响起些细微的脚步声,马度凤耳清目明一把拽住了余姝的胳膊,将她拽到身后,在余姝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男人悄无声息接近,若不是马度凤这一拽,他手中的大刀砍下来足够将余姝劈成两半。
余姝眸光微凝,反手对着他脑袋便是一枪。
火铳的声音仿若崩鸣,几乎在声音出现的下一刻,黏腻的血腥便沾了两人满脸。
连刚刚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小七都将刀一抽一放,便结束了一个流寇生命。
这一刻的变故并非余姝这里有,流寇来人极多,很快便将余姝的队伍包围,一枪又一枪的巨响也架不住人多,哪怕已经有人有了惧意也会被身后的人往前推搡着走,没有回头的余地。
地上的雪很快被鲜血染红,余姝数人所站之地逐渐缩小。
若要突破重围并不难,可她们必须护住身后的火器,且不说远的涟水,便是在这里武器被流寇们抢走,那她们自己讨不了好便罢了,还会顷刻培养出一支难缠的覆盖火器的武装力量,用的还是傅氏的武器。
余姝咬了咬牙,脸上已经被血糊满,她甚至在想要不要把小火炮端出来,干脆轰出一个口子算了。
傅氏早在前几年便开始研究起能在小范围作战的火炮,便携易带,没有常规火炮那样大的威力,哪怕自己被包围了也可以用,不怕会炸伤自己。
可这玩意弄起来需要时间,她们现在被逼得太紧了,还是冬季,火炮最容易出故障被冻住的时候。
“小七,去后面拿火炮出来。”
眼见着范围又一步缩小,余姝终究还是发出了这个命令决定放手一搏。
小七点点头,连忙往后跑去,随即她有些哭丧的声音传来,“当家的,火炮冻住了。”
“那就用火折子解冻,”马度凤吼道:“你们多分几个人去解冻,这里我们还顶得住。”
随即又忍不住暴脾气骂了句,“这些人有病吗?一个个真不怕死啊,还能踩着别人的尸体爬过来,脑子冻坏了吗?”
“这儿还有两个铁嘴火鹞能用!”身后传来小七的惊呼声,“不过小投石机也坏了,丢不出去啊。”
余姝默了默,她点燃了火折子,尝试看清前来包围自己的都是什么人。
却只见身前一堵密密麻麻的人墙,且个个人高马大,完全不似流民,她眯了下眼。
这不是普通的流寇。
似是兵匪。
悍不畏死,且一往无前。
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漏,抓不住半点破绽。
风声呼啸里仿佛只有她们自己的声音在和一群人墙作战。
“还有酒吗?”余姝朝后喊道:“递几壶烧刀过来。”
“有有有!”小七连忙将方才还放在火堆上烤的烧酒递到前方来。
余姝接过,揭开瓶口便朝兵匪群中狠狠洒去直接丢到了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