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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梁琇拿起了针和线,但她并不会做针线活,勉强穿上线后,她拿着针,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秦定邦一低头,便看到她长睫轻颤,眉心微蹙,颇有些窘迫和局促。

不过最后还是缝了起来,虽然针脚不够细密,一看就不懂女红。好在大衣是黑色的,线也是黑色的,看不出针脚凌乱,也看不出这里其实有道口子。

“麻烦了。”他看着对这手针线活颇为失望的梁琇,道了声谢。

临出门,秦定邦伸手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胃药,放在了桌子上。是上次没送出去的那瓶,下午他要出门找梁琇时,随手揣进兜里的。

“接着吃吧,以后我都会过来送。什么时候上海没这药了,你再自己熬汤药喝。”

是的,他想看到她。

这天是休息日,池沐芳被方知意约去鸿翔做衣服了。秦世雄则在楼上和金兰石谈事情。

自打当年秦定乾以命换命救下了金云攀,金云攀的父亲金兰石就自当认下了秦家这家救命恩人。而且金家在沪上的产业也颇大,经常需要互相帮衬,所以和秦家时有往来。

秦安郡和秦则新都在家,但梁琇有事,提前请了假就不过来了。正好秦定邦难得有时间,就在一楼客厅陪两个孩子。

秦安郡窝在沙发上翻看梁琇上次送给她的《中国名画第五集》。十几二十年前的老书,市面上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先前梁琇得知秦安郡对古画、国画感兴趣后,就想着把在旧书摊淘到的这本画集送给小姑娘。结果赶上有任务要送小战士撤退,没办法来秦家,那次就托碰巧过去送药的秦定邦给带了回来。

秦安郡没事就研究,简直爱不释手,书皮都翻皱了。

秦则新还在痴迷于他的那些玩具,车啊炮啊,一摆一地。小男孩长得很快,今年比去年高了有一头,但依然还是个十足的孩子。

秦定邦有时会把滚落到他脚边的零件捡起来,扔给侄子。大部分时间则是坐在那,安静地听着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

家里这方天地,把他和外面的诸多纷扰暂时隔绝开来,哪怕小孩子不停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也觉得安宁平和,于是闭目养神起来。

秦则新一边摆弄着他的小火车,一边问,“小姑,你猜梁小姐在忙什么?”

“不知道啊,我原本以为今天她会过来的。”秦安郡有些失落。

“我猜,梁小姐可能有男朋友了。”秦则新像小大人一样说道。

秦定邦微微睁开眼。

“你懂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叫男朋友?”秦安郡把书放下来,吃惊地朝这个只有六七岁的侄子看去,仿佛她这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懂似的。

“就是和她喜欢的叔叔在一起啊。路上好多像梁小姐这样的阿姨,都是和男朋友一起挽着走的。”

秦定邦抬起头看向秦则新。

“哎呀叫姐姐,梁小姐怎么成了‘阿姨’了。”秦安郡听到侄子瞎叫,一脸的嫌弃,可转念一想,秦则新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过梁小姐也不小了哈,大嫂像她这个年纪,都有你了。”

话一出口,秦安郡立即后悔,生怕引得小侄子伤心。幸亏秦则新在忙着组装小火车的最后一段轨道,顾不上难过,“所以我叫梁小姐叫阿姨,不对么?”

“嗯,你说的对。”秦安郡这次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秦则新爬起来,拎起一段火车放在小铁轨上,继续问道,“姑,你说梁小姐喜欢啥?”

秦安郡看侄子语气神情都没变,暗舒一口气,又开始翻起书来,“梁小姐当然喜欢吃甜糕呀,我们女孩子都爱吃甜糕。”

“还有呢?”秦则新推着小火车在轨道上跑了一段。

“那还有啥呀?”秦安郡不知道秦则新要说什么。

“小姑,你说古典音乐是什么呀?”小火车停了,秦则新爬过去,又接着推。

秦安郡想了想,“就是西洋乐吧,”又转头看向秦则新,“你问这个干嘛?”

秦则新边推边道:“我那天看了个洋文,不知道是什么。梁小姐跟我说是一个很有名的乐曲家。”

“乐曲家……是音乐家么?”秦安郡皱眉核实道。

“哦对,就是这个。我也没记住她说的是个什么名字,一串秃噜秃噜的,和我们中国名字一点也不一样。我问梁小姐她咋啥都知道,梁小姐说她喜欢古典音乐,所以,碰巧知道的这个乐……音乐家。”

有节车厢没装牢靠,脱节飞了出去,秦定邦附身帮着捡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梁小姐喜欢的东西很多呀,她那么博学,这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她还去过那么多国家。则新你知道吗?梁小姐跟我说,她还跟他爸爸一起去过卢浮宫呢。”秦安郡回忆道,“梁小姐说她在卢浮宫里看到很多雕像和有名的画。”

“卢浮宫是啥?”秦则新忙活得一身汗。

“卢浮宫……卢浮宫就有点像我们的圆明园,只不过我们的圆明园被烧了。”秦安郡尝试着解释。

“你去过圆明园吗?”秦则新继续问。

“我哪去过圆明园,我生的时候圆明园就早都被烧了。”秦安郡无奈道。

“那你怎么知道圆明园?”也不知秦则新今天是不是火车玩儿得开心,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梁小姐跟我说她在北平出生的,小时候还经常去圆明园那边去看。”秦安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躺,正好伤脚可以不受力,她脸朝向秦则新,“当时里面的宝贝已经被八国联军抢光毁光了。不过有些带不走的墙啊什么的还在。她说后来北平修路,就近把圆明园剩下的好些石头墙都给拆了,砸成了碎渣来铺路。有些石头城砖什么的剩下了,然后北平那边就给拍卖了。梁小姐说现在那边真就没剩啥了。”

秦则新停止推火车,坐了下来,缓了片刻,慢慢道,“那实在是好可惜啊。”

“梁小姐说她那时候小,当时踩着新铺的路去看变戏法,走了好远,还觉得挺高兴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痛心。她还说,那些石头要是能留下来,以后也是一个见证呢。”秦安郡说完撅起了嘴,和秦则新一起惋惜起来。

秦定邦坐在那,静静地听着姑侄俩述说着和她有关的事。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梁琇给孩子们讲的这些,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不是学问本身,而是感受。

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明白,这种同源感来自于哪里。

他的父兄在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给他讲的历史。讲卫青、霍去病,讲于谦、林则徐。父兄让他知道这些中国历史上的大英雄,而梁琇,则让孩子们知道中国经历了多少屈辱。其实梁琇和他的父兄,在教育这方面,是一脉相承的——

知耻后勇,见贤思齐,为国尽忠。

梁琇来秦家上课一年多以来,他眼见着家里这两个孩子在一天天变活泼,变开阔,开始接受家国观念的种子,心中有力量在不断萌芽,一步一步地远离太多富家子弟轻则浑浑噩噩,重则混世魔王的败落窠臼。

遇到她,正如母亲说的,是秦家的幸运。

可还是那么瘦,就是不长肉。

他眼前又浮现出她的面容。她其实是个爱笑的姑娘,她爱朝怀恩的孩子们笑,爱朝自己的同事笑,爱朝秦安郡和秦则新笑。当然,有时也朝他笑,只是很少,只有几次,笑得礼貌而周全。不像对其他人那样发自内心,会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对方的身份、地位、名望、财富,不管多耀眼,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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