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让她改变态度,但一个不经意的善举,却可能让她长久不忘铭记于心。
她从来也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的心不在那些精致妆容或是华丽衣着上,总是素着一张脸,穿着纯色的衣服。可即便这样,她却永远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以至于这些素净的颜色,仿佛只有在她的身上才能找到凭借,去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品格。
她反应机敏,勇敢沉稳,很少有姑娘能像她一样临危不乱。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力气,能帮他打跑凶徒,却未见得能保护好自己。
他知道,之前梁琇有在躲着他,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可能觉得他去修齐坊会引得别人误解,给她生活带来不便。她不想占别人的便宜,更不想欠下无法回馈的好意。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不再去打扰她。
但是,那天,直到那天,他看到那么个货色,一眼便知是情场老手的油滑男人,把梁琇带到他们秦家的芳茗阁。那个男人竟然把梁琇带到了江边的茶楼!他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蹿了起来,几乎不受控制。
明摆着是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当时也就说句话的功夫,他再抬头,两人竟然就离开了。秦定邦太知道男人如果坏起来可以到什么程度了。沪上的拆白党,专门花言巧语坑骗小姑娘,骗钱骗色,无所不用其极。至于那些高门大户里的纨绔,更是下流腌臜到算不得人,等吃干抹净了,就一脚踢开,弃之如敝履。
那天自打梁琇离了视线,他心下就愈发难安。他已经很久没担心过谁了,可那时他的担忧却迅速蔓延如原上火。那个男人盯着梁琇时的眼神和嘴脸,让他无比恶心,更让他隐隐觉得要出事。他曾想梁琇是有点身手的,但却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连掰他的手都掰不开,真遇到穷凶极恶的,她那点力气能顶什么用?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她去了哪,一旦出了事,他都不知道到哪去找她。
所以,当秦世雄终于把帮派的纷争摆平了之后,他一将父亲送回家,几乎没做耽搁,就开车到了梁琇那里。结果,修齐坊,没人,难童院,也没人。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起了杀心。
他返回巷口站在车边等,天黑了后又打开了车灯。直到看见那男人跟梁琇不停搭讪,看样子是想要送到家了。
如果那天没有他在那里替她解围,会发生什么?
之后,他让冯通去查了下那个陈编辑。果然,不光是个有家小的,外面竟还偷养了一房。那么个道貌岸然的下三滥玩意儿,不知从何时打起了梁琇的主意。
当冯通告诉他这些情况的时候,他并不意外,专门让冯通带人去好好敲打了一下那个陈编辑。之后,那个瘪三应该再也不会骚扰梁琇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就此安心,相反,他开始觉得梁琇住在那里不安全。
那天他在巷子里遇刺,那个黑衣人是奔着他去的。事先肯定跟踪过他,才能那么准地摸到他的行踪。而且当时是从梁琇住处的方向过来的。看来是之前已经做了不少功课,知道在哪能遇到他并且方便下手,所以刺客肯定也知道梁琇。
但是背后的人在暗处,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他不想让自己的危险波及到梁琇,却觉得她不知不觉间已被他扯进了自己的世界。
她在保持距离,他知道。多少妙龄女子希望靠近他,他都不为所动。可这个姑娘,却能躲则躲,为了找理由,甚至去抓了那么一大包草药根子。
可是,比起生死安全,邻里的几句闲言碎语,算个什么。
他要她平安。
他可以给她换到更好的住处,既安全,又可以脱离她不愿意面对的闲话。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这样做,她肯定会躲得更远。这姑娘简直就像含羞草一样,他稍一靠近,就把自己卷起来。
但他要她平安。
所以,他开始让张直安排人每天看到梁琇安全回家之后,再悄悄撤离,并且要给他报她的平安。可他依然不放心,因为可以做手脚的环节,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还是忍不住,会时不时送她回家。
之后就会发现,吃饭不及时,吃药不及时。
这种牵肠挂肚,搅动着他的情绪。遇到梁琇以前,明枪暗箭对他来说稀松平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但遇到她之后,他开始有了挂碍。不知何时起,担心她生病,担心她昏倒,担心她被骗,担心她受伤。只有真切地看到她在自己的眼前,才能把心放下。
他对这份愈发不受控的牵念,生出了迷惘。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他不想吓到她,却又想离她近一点。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越来越想看到她。
是的,他想看到她。
“姑娘,是你吗?”浓重的南方口音。
金融业的大混战一直延续了数月,各大银行人心惶惶,纷纷不敢开门,连带着其他行业哀鸿遍野。后来不知是何力量从中调停,银行业混战才算停歇。
一些银行也终于陆续复业了。
怀恩得以维持,很大一部分是靠慈善机构的资助和各界爱心人士的捐赠。有些捐款是通过银行走的,但是经过那几个月的混乱,银行里的钱,储户不敢去取,也取不出来。难童院着实过了段艰难的日子。
所以,银行一复业,梁琇马上就来到位于四马路的一家银行,给难童院的捐款经常汇到这里,她先来帮院里问问相关情况。
这几个月里积压的事太多,加之顾客盈门,即便梁琇早就到了,还是排在很多人的后头,只能在银行里坐着等。眼见着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梁琇忍不住观察起周围的人。有西装革履的,有罩衫长袍的,目之所及,大都是男子,像她这样过来办银行业务的女子,并不多。
她来之前已经料到,搞不好半天都要耗在这里,所以颇有先见之明地带了本原版小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读书了,正在翻着上次读到哪,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姑娘……是你吗?”浓重的南方口音。